回家后,柳苑见花音拿着脏兮兮的饭盒,浑身衣物湿透,一直往下滴水,也没问她缘由,张口便在责怪她,送饭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有何用。
花音拿起一旁的干帕子,擦去脸上的水渍,懒得理她,叫家里仅剩的粗使婆子给她烧桶热水,自顾自去换身干衣裳。
拮据的生活让柳苑变得日益暴躁,她将这些无法随意对花文远或她的宝贝儿子发泄的情绪统统释放在花音身上。
下午花文远回家,因为中午没等到家里的饭菜,也臭骂花音一通。
可实际他并没有饿着自己,见送饭的人久久不到,他便自行去街边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
现在无人维护的她大概是这个家免费的出气筒吧,谁心情不好,都可以说她几句。
花音洗完澡在房里整理着祖父留给她的珍贵的书籍,自嘲地想着。
前屋又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她走出房门朝里看了看,透过门扉缝隙只能看见地上两人推攘的影子,听见柳苑尖锐的哭泣声。
几年时间,家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花文远堕落后,柳苑性情大变,也不知是不是受边城风气的影响,柳苑现在愈发强势暴躁,不再是以前花文远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看屋里那架势,多半是花文远又准备去赌坊,被柳苑抓个正着。
两人吵得厉害,弄得整个屋都闹腾腾的,惹人心厌。
花音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前路。
她叹口气,希望现在驿站还能正常通信,将她的书信送到杭城,让族中之人接她回去。
娶商户的女儿,与将世族贵女嫁给商户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现在南朝还没听说有哪个世族会将女儿嫁给下三九的。
花家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他们若是看见她信里的内容,一定会来边城将她接回去的。
她只需挨到那日。
可又何其艰难。
花文远赌瘾犯了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柳苑更是一心只有她儿子,想给她儿子攒一笔银子。
该培养感情的那几年,花音不在他们身边,以致现在他们对花音的感情淡薄得很,少得可怜。
自花音及笄后,他们看她的眼里便泛着幽幽绿光,充满贪婪,恨不得像蚂蝗一样,趴在她身上,吸干她所有的血。
现在花音之所以还呆在家里,不过是对方给的筹码不够,他们还在观望,待价而沽罢了。
之前离开的豪绅里,便有一位想娶花音做他的继室。
可是被花文远婉拒了,不是他突然涌上的慈父心肠,而是他嫌弃对方给的千金过少。
花音可是堂堂世族贵女,还是去给他继室,再怎么也得有万金才行!
两家谈了许久也没谈拢,最后不了了之。
这事是花音偶然听见的。
当时,她只觉得一阵胆寒,这吃人的家,已经不存在所谓的人性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亲身父母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她靠在墙根,几欲瘫坐在地,脸上泪迹斑斑,但她却咬牙坚持,努力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轻声远去。
之后,花音便计划着逃离,她绝不会辱了花家门楣!
可惜她身上银钱不多,现在四处战乱,她也不敢贸然跑出去,否则可能刚出边城就不知被谁掳走卖发。
她只能暗自收拾好一切,等着本家的消息。
但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本家一直杳无音信,那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一个女子若无家室、无攀附,想在这乱世活下去,无疑难比登天,可人总得一试,若真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