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车窗观察外面情况的婢女小雀被乌吉姆吓得面色苍白,那人乌黑的面具上沾满血迹,染上一层沉闷的血色,简直如地狱修罗一般。
她面色惊恐地看着他走向马车,仿佛他与那匪徒是同路人,而非她们的救命恩人。
乌吉姆将令牌亮给两个受了轻伤的侍卫看,两人一脸惶恐,急忙半跪下行礼。
“参见大人。”
乌吉姆只看了他们一眼,脚步不停,“嗯,我奉将军命令,前来保护花音小姐,以后你们听我差遣。”
乌吉姆在巴图鲁武者中名气非常大,二人对他崇拜已久,听见能与他共事都很兴奋,连忙应道:“是!”
乌吉姆未再理会,他踏上马车,本来准备直接驾车回城,忽然听见车内传来一声响动。
他转过头,用刀鞘掀开帘子一角,就看见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主仆二人。
花音还算镇定,虽心里害怕,但也只是面色发白,眼眶微红,并没有太失仪,可她那婢女却胆小得很,被吓得小声啜泣,全身抖得厉害。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乌吉姆毕竟习武多年,一双眼比鹰目还厉害,他俯身站在车辕上,稍抬眸便将车厢内看得一清二楚。
那位令他惊艳的小贵女,穿了身粉色的云纹绉纱袍,许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她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像只呆住的兔子,只是不吵也不闹。
相比前两次朴素的穿着,这位小贵女如今才有了一丝贵女该有的样子,她身上的衣裳布料华贵,刺绣精致繁复,发上的珠玉钗环玲珑剔透,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白玉兰花簪盘成了漂亮的发髻,几缕碎发披散下来,带着几分飘逸灵动,干净又柔弱,模样格外符合乌吉姆的心意。
乌吉姆的视线扫过她带着玉镯子的纤细手腕,又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停留片刻,只觉得这中原的小贵女离了人确实不行,太弱了,敌人杀到面前可能连跑都不会,傻呆呆的。
花音可不似巴图鲁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她从小养在深闺,每日的不是读书练字便是练习琴棋书画,一年到头都难得出几次远门,这次只是如以前一般去玄音寺祈福,哪成想会遇袭,还见着乌吉姆杀人后那凶煞的模样。
娇弱美丽的世族贵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没惊声尖叫已是极力克制,涵养极好。
她虽不想露怯,可耳朵上戴着的红玉耳坠一抖一抖的,暴露了她身体微小的颤动,她咬着下唇,似乎又被乌吉姆吓住了,还没有哭,但看上去也差不了。
她眼里似蓄满了一汪江南三月的烟雨,晶莹透彻,乌吉姆能清晰的从她眼里看见戴着吓人的乌黑面具,满身是血的自己。
他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扯起袖子擦了擦面具上未干的血迹,身体也悄悄往左挪了一点,彻底挡住她看向外面的视线。
然后他发现花音因为他的动作瞪大双目,不安地盯着他,仿佛怕他突然做些什么,一副视他为洪水猛兽的样子。
那圆脸婢女知道乌吉姆是来帮她们的,但正因为看见他杀人的场景,所以才更加惧怕,她颤着声唤了声“大人”,强忍着恐惧挡在花音面前。
她自己都那么瘦弱,怎么可能完全挡住另一个人。
乌吉姆也怕给那小贵女留下什么阴影,放下帘子,沉声道:“我是乌吉姆,阿苏德大人的贴身侍卫,奉命前来保护花音小姐。”
车厢内没有声音,乌吉姆以为花音并不想理会他,正准备护送她们回城,可车帘内却伸出一只细腻白皙,毫无力量的柔嫩小手,那手里拿着一方干净的白色手绢。
女子脆若银铃带着丝颤抖的声音传来:“谢谢,麻烦你了,你脖子上还有血迹,可以用这个擦一擦。”
乌吉姆盯着那洁白的与他极不相称的手绢,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精细的物件,低头看了看手里绣着朵粉色山茶花,还隐约散发着一股淡雅的香气的白手绢,他难得纠结了一下。
只可惜,他拿在手里没一会儿,这小东西就染上些许脏污,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拿来擦血迹,而是将它放进胸口,然后随意拿起袖子擦了下脖子。
乌吉姆只见过毒,没见过香,除了觉得手绢上的味道格外好闻,绣的花很好看,他什么也懂。
回城的路上,他还分心在想怎么才能把手帕弄干净而让那股香味保存。
至于把手绢还给花音,他想都没想。
放在他手上的东西,就是他的,而且他很喜欢小贵女给的东西,决定放进他最珍贵的箱子里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