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吉姆听见后院的动静后,他即刻赶到婚房前,见来往侍卫正竭力打水扑灭婚房的火苗,只可惜火势已起,人力根本止不住。
乌吉姆随手拦住一个侍卫,急切问道:“将军和夫人呢?夫人在哪里?”
侍卫一脸灰黑,神色慌张地回道:“还在婚房,都在婚房,火势太大,我们进不去……”
听见这消息乌吉姆心头大恸,小时亲眼看着母亲抛下他离去的那股无力感又再次向他涌来。
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片刻,他双目通红,疯了似的抢过侍卫手里拎着的冷水,迎头全泼在身上,转身朝那岌岌可危的婚房冲去,众人还未来得及阻拦,他的身影便已匆匆消失在火海中。
婚房内火势汹涌,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乌吉姆进去后直奔婚床,却只见到阿苏德一人躺在床上,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已毫无生机,转身就看见花音倒在梳妆台前,乌吉姆急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裹住花音。
花音气若游丝,感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抱起,她缓缓睁开眼帘,和乌吉姆冷冽双眸对上,霎时冰雪消融,他眼里露出她最为熟悉的柔情。
“乌吉姆。”一个名字情不自禁从花音唇瓣吐出。
“别怕。”
四周皆是熊熊烈火,男人的衣衫、发丝皆染上焦黑,但他却毫不在意,眉眼坚定,小心护着她,竭力往火海外冲去,即使被坠落的木梁砸到也一声不吭。
花音安心待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襟,眼泪忍不住往下落,真的是一条蠢到要死的笨狗。
明明猜到了一切,却仍如此奋不顾身。
等乌吉姆带着花音冲出来时,他已浑身是伤,头发更是被火瓢了个干净,模样颇为滑稽,但他却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子,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毒气攻心,意识溃散,花音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或许是良心难得被发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抚上乌吉姆已看不出面容的焦黑的脸,断断续续说道:“忘……忘了我,自由……活着吧。”
她对他并无温情,只是利用,连此刻她也料到,打算若是她解决不了阿苏德便让他刺出最后一刀。
她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哪里需要他献祭出全部的虔诚。
感受到花音的虚弱,乌吉姆似乎猜到什么,他慌张地握住花音伸来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脸上,眼里满是破碎的绝望,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模糊的啊音。
看见他这样,花音很想再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伴随着一阵阵彻骨的寒冷袭来,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直至乌吉姆手里握着的手也无力缓缓滑落下来。
乌吉姆的泪毫无预兆地往下滑落,一颗一颗砸在怀中女子的脸上,但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只余男人声嘶力竭,一遍一遍的嘶吼。
“啊!”
“花……音!!”
“音音!!!”
字字泣血,一声又一声,似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全力呐喊一般。
躺在他怀里的女子,是他这一生的救赎。
刀在漫长的厮杀生涯里终于想停一停,守在主人身边,转身却又被无情抛弃,以这般决绝,彻底的,不可挽回的方式。
乌吉姆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花音就这样躺在这冰天雪地中,仿佛如此便可以留住怀里已永远沉睡的女子般。
周围众人对此都缄默不言,只当没看见乌吉姆抱着花音发疯的模样,没人敢去质问为何他抱着将军的新婚夫人。
巴图鲁将军新婚当夜被杀,新娘被身边侍卫乌吉姆带走,不知所踪,南朝对巴图鲁这一战终还是胜了。
只是任谁都能看出这不过是大厦将倾的前夕,这股气一泄,便是南朝亡国之时。
宴青带着花音祖父母的骸骨启程去往杭城,临走前他转头又看了眼大雪中屹立的巍巍古城,已被久落不止的雪花染成白茫茫一片,似乎一切污浊不堪皆被掩盖。
他长叹口气,驾着马车缓缓离去,驶过的路面很快又被大雪覆盖,了无痕迹。
叹世间,痴儿怨女,意难平,值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