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篱这个人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从李缪清被他知道身份后,这家伙天天坐在自家闺房前的大榕树上。不知是他聪明还是家佣们蠢,愣是没人发现他。
李缪清站在廊前与他四目相对,冷冷开声:“下来。”
“才不。”说完摆了个鬼脸。
她不与他置气,“我叫人来。”
叶篱大惊失色,酿酿跄跄从树上爬下来,收敛了语气,轻声细语地劝她,“别别别,是我的错,我这都下来了,别找人赶我走。”
她慢条斯理地坐下,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李缪清知道他是来取几日前抓的小鸟,睨他一眼。她不出声,叶篱也不出声,俩人大眼瞪小眼。
叶篱蹙眉淡淡笑道:“李缪清,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我可是给了你钱的。”
李缪清也不反驳,偏头想了想,道:“在屋内,自取。”
门扇掩住了他的背影,李缪清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在自己的桌案上上蹦下窜,那鸟儿就是不如他所愿。这倒也是,这才刚好,落到叶篱手中又不知道被他怎么玩弄。
叶篱朝桌案狠狠一拍,怒斥道:“再不过来我就不接你回府了!”
李缪清神色不变,只觉得他愚钝得无可救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她随意捧了本书,一个人在街上游走,然后便遇上了停在书馆门前的潘辞和他几位年长的弟子。一行人说说笑笑,潘辞与平时相比多披了一件狐裘。李缪清没有上前,仗着个子小,她藏在书馆旁侧的摊贩之间。
排头的书生先开口,“先生近期可是在重新校对五经?”
“确有此事。”
那书生一副欣喜之色,作揖请求,“学生可否随先生之后,再听先生讲一回五经?”
身后的学生也不愿错过,一同附和。潘辞抵不过他们,笑着同意。
他身侧的学生,大多是刚从太学出来的,有的做了官,有的是赋诗山水的名人,不过其中也不乏有继续在太学里做讲郎的。
李缪清低头抱书溜进了书馆,眼睛一斜,透过书架的缝隙定定地看着潘辞。待到他身边人都走了,李缪清才缓缓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先生。”
声音细若蚊虫,只有俩人能听见。潘辞转过头迟疑了许久,眼睫一颤,“是李兄的独女罢?我记得你在太学的测试里位于前列,”身前的人只有他半截高,年纪小小却很有气势,“确实是才华出众。”
她眸中的神色柔和了一些,“谬赞了。”她离潘辞很近,嗅到了一股墨香。潘辞虽常年沾墨,但这股味道并不刺鼻,像是一根羽毛缓缓落地,香得温柔、平和。他腰间挂了一枚玉石,玉石通透,上面一点雕刻的纹路都没有,玉石和布料碰撞不会有一点动静。
在她眼中潘辞确有常人之不同,或可称他为谪仙。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出了神。
待回过神来,潘辞早已远去。
其实从前在小姐堆里便时常有快及笄小姐们谈哪家公子俊俏,李缪清性格孤僻,听了也不在意,那些茶余饭后讨论的公子哥儿姿色平平无奇,仪态也让她鄙夷不屑,小姐们自然不与她玩。
不过许多事情、许多打算,都不是自己说了就能算的。
此刻书馆门外飘起了大雪,一层薄雪覆盖在石梯上,街上未经世事的孩童正在欢呼她站在门前,伸手触摸,白雪随风飘荡,很快落入她的掌心,融化成水。她把另一只手也缓缓伸出来,手心处很快就储了一潭水,雪水随着她手心的温度慢慢变暖。
她聆听着门外的喧闹,平静得像不存在这世上一般,风掠过她耳畔,臂膀也松下来,手里的水顺着她的指尖落下,滴在她的裙摆上,绽出一朵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