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振服装厂,东川县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
张天生就在这里做零工,平时负责厂区里的一些杂物清理,偶尔去车间里做做手工活,一个月三千块钱的工资。
中午下班,张天生再一次找上了车间主任贾红云。
“贾主任,你看什么时候能把你在青川县政府上班的亲戚给我介绍一下”,说着,张天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带着体温的五百块钱,叠得整整齐齐,一眼就知道是放了很久的。
贾红云舔了舔舌头,右眼睑上那颗黄豆大小的黑痣随着稀疏的眉毛一晃。
“等等吧,你娘家侄子那事儿吧,不好办啊,我那个亲戚说了,贺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贾红云把自己口袋拉开,示意张天生自己把钱装进去。
张天养有着很重很重的鱼尾纹,头发花白,陪着笑,将省了半个月生活费装进了女人的口袋里。
“那麻烦你了,贾主任”,张天养擦了擦身上的尘土。
“老贾,又拿你那个在县政府当临时工的亲戚忽悠人呢?也不知道给你孩子积点德,这钱你也拿!”,看仓库的老大爷有点看不下去了。
“呦呦呦,老娘的事轮到你管?我亲戚就是在县政府上班,临时工就不是县政府的人了?再说了,她张天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死老头子跟着瞎操什么心?”,贾红云眉毛一拧,破口大骂。
张天养只当没听见。
“舅妈,你怎么又拿张阿姨的钱,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人家都困难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忍心啊!”,车间里走出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青春洋溢,来到贾红云身边,掏出来那五百块钱。
“你懂什么,我可听说了,张天生家的对头已经放出话,她们家已经没几天好日了,我现在不要就没机会了,再说了,这钱是她放到我口袋里的,又不是我问她要的,死妮子,赶快把钱给我!”,贾红云压低声音跟女孩说。
女孩不听她的,拿着五百块钱追上张天养,塞到她手里。
“张阿姨,这钱您拿回去,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你不要听我舅妈瞎说八道,我舅妈说的亲戚只是个临时工,在县政府里收发文件,他根本没那个能力帮助您的!”
张天生将钱推了回去,拍了拍女孩的手。
“雪丫头,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当是给阿姨一点盼头吧!”
女孩叫林思雪,是贾红云丈夫的外甥女。
说完,张天生朝厂门口走去,年逾六十的妇人,背影有点佝偻。
林思雪望着饱经沧桑的张天生,心里一疼。
贾红云听到张天生这么说,不乐意了。
“站住,张天养,把话说明白,你的意思是我骗你了呗?”
去年,贾红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张天生家里的事,就一直缠着她说自己有个亲戚是在青川县政府上班,可以帮着她们家讨回公道。
从那时起,贾红云每个月都会想法设法的以各种理由从张天生这里拿走几百块钱。
不是请亲戚吃饭,就是要买点东西给领导,然而,钱花了好几千,直到今天,张天生还是没见到她那个在青川县政府上班的亲戚。
但每个月的几百块钱,张天生还是一次都没少过。
“贾主任,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就你那点钱都干什么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谁家办事不花钱,就你家那些事,拿你点钱怎么了?再说了,办什么事不需要时间啊!”,贾红云咄咄逼人。
张天生苦笑一声。
“贾主任说的对,是我心急了……”
“知道就好!”,从林思雪手里拽回五张钞票,贾红云挑衅的看了仓库老大爷一眼。
老大爷叹了口气,替张天生感到不值。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突然出现在贾红云面前,一把抽走那五百块钱。
“你谁啊?”,贾红云望着眼前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汉子,眼睑上黑痣颤巍巍的抖了一下。
“两天之内,把你从这位阿姨手里拿的钱全部还回来!”,汉子不理他,把钱递给身后拎着一兜子菜的年轻人。
贾红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大声叫喊。
“抢钱了,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抢劫了,快来人啊!”
呼啦一声,服装厂的保安闻讯急忙跑了过来,围住汉子。
“谁啊,敢在老子底盘上闹事,活腻歪了吧!”,保安队长黄毛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可了不得了,黄队长,有人在厂子里明目张胆的抢钱啊,这事你可要好好管管!”,贾红云哭天抹泪的干嚎。
黄毛是凯振服装厂的保安总队长,听说之前曾在东川道上混过,后来因为得罪了某位道上的人物,才屈身在厂里当了个保安队长。
自从他来了之后,厂子里的治安是越来越好,连之前经常来骚扰厂里小姑娘的小流氓都不敢在厂子附近出现了。
黄毛嘴里叼着牙签,一把扒开人群。
“谁啊,这么不开眼,不想……”
看清魁梧汉子的长相,黄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身体一哆嗦,没说出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妈呀,这尊大佬怎么来了。
“李,李哥?”
“你认识我?”,汉子瞥了眼黄毛。
黄毛赶紧吐出牙签,点头哈腰的来到汉子面前。
“李哥,我叫黄毛,曾经在青川的一次饭局上曾经见过您!”
汉子点点头。
“李哥,您这是?”
汉子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黄毛听完,眼中凶光一闪,反手一巴掌甩在贾红云脸上。
“按照李哥说的,把钱一分不少的叫出来,少一块钱,我让你在厂子里呆不下去!”
贾红云被扇的一个趔趄,不可置信的望着黄毛,惊恐点头。
而从第一眼看到汉子身后那个年轻人就湿了眼眶张天生,对眼前发生的这些置若罔闻。
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个年轻人。
放下手中的一兜子菜,来到张天生面前,扶住身着素衣,眼角皱纹堆起,年近六十的姑姑,张遗风笑意温柔。
“姑姑,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