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方才的凶险,可慕慕毕竟是个孩子,善恶分明对她来说还是需要学习的东西,以后多加教导便是,总归还有他们保护着慕慕。
苏景生:“慕慕,该结账回去了。”
慕慕听到小舅舅又恢复了原本轻快的语调,也不觉得难过了,扬起笑脸点头。
苏景生拿着方才选中的三双鞋子,让掌柜包好。
掌柜哪里还敢要他的银子,将银两推拒回去,说什么都不肯接。
苏景生直接让福伯将银子放在桌上。
哪料后者将银子在桌上微微一掷,完好无损的桌子瞬间一分为二。
掌柜身子一抖,哆哆嗦嗦地上前将掉在地上的银两捡起来。
他相信若是这银子不收,下一个被一分为二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掌柜将银两细数,竟然还多了不少,疑惑地朝福伯看过去。
福伯随手一指:“这钱是公子给掌柜铺子受损的赔偿,无需多想。”
闻言,掌柜忐忑的将银两收下。
将东西递给福伯时,于心不忍,还是提醒了两句,道:“公子,小的不知道您什么身份,但这曹小姐……您刚刚也听见了,她父亲乃金州知县大人,曹夫人更是同京师开国功臣苏家有渊源……”
说着,他又咽了口唾沫,眼含惧意,继续道:“到时候若真是找您麻烦,您没个靠山,这恐怕……”
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州凡是招惹了曹芸昭或者曹家护着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残了。
之前有个商贾人家的小姐,不过同曹芸昭发生了两句口角,那曹芸昭就派人将这个上户人家的小姐打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被划伤毁了容。
那商贾人家忍不了这种欺压,上门讨要说法,此事闹到了曹夫人那里去,曹夫人直接让曹县令给他们全家安了个罪名。
一时间,府中上下尽被押入牢中,商贾人家的家产全数清算,都进了曹县令的口袋中。
本来日子富足的一家,顿时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对于曹家那也是深恶痛绝。
苏景生听着掌柜大倒苦水,眸子微闪,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人多势众,为何不齐心协力,进京讣告呢?”
掌柜苦着张脸,两手一摊:“公子不知啊!这事不是没人干过,同那户人家要好的另一户人家,看不惯这种欺压做派,要进京讣告,可人还没出城门,便被压了回来,被官兵给在城头挂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让进,幸而那人命大,活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这金州城上下,太守、知县的眼线四布,凡是对他们不利的,皆被惩处,哪还有人敢去做这些事情?现在太守落马了,也不知道新上任的太守,会是如何。”
苏景生心中触动。
自己虽处官场,知晓其中波谲云诡,贪赃枉法之事不计其数,却没想到便是一个小小的金州,不过一个太守和知县,就能占山为王,搜刮民脂不够,还肆意践踏百姓生死。
慕慕听到太守官职,想到面容冷漠,挥鞭教训她的秦父,没想到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残暴。
心中不免哀戚,生出一阵难过,眼圈不由得泛红,抱着苏景生的裤腿,小声呜咽起来。
掌柜看着之前害怕却大着胆子挺身而出的小丫头,不掉一滴眼泪,现在却不知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苏景生没有理会掌柜的疑惑,将慕慕抱了起来,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这是慕慕必然经历的,他们能够将身边的人约束住,不在她面前提起秦进取和秦家,可悠悠众口,哪能全部堵住?
通过他人之口,了解真实面貌,总好过看不清楚,还残留一丝希望。
掌柜命伙计去他夫人那里拿个帕子来给小丫头擦擦眼泪。
须臾,伙计便拿来一张帕子递给苏景生,摸了摸脑袋呵呵一笑,道:“夫人说了,这个帕子还是新的,贵人不要嫌弃。”
苏景生接过帕子,冲掌柜的道谢。
旁边的福伯又从口袋中掏出一锭金子,给了掌柜。
后者握着金子,压下心中的激动,咽了口口水说道:“公子……这——这可是金子,不过一个帕子,不值当这么多钱。”
苏景生淡淡开口:“大恩不言谢,这是你应得的。你刚刚说的那些,更是无价。”
掌柜面露疑惑,这公子说的什么无价?不过是倒了几句苦水,哪里是什么宝贝的东西。
但他也没多问,又提醒苏景生几人赶紧离开:“眼下这伙计估摸着快到知县府中了,公子你赶紧离开此地,不然带他们带了人来,人多势众,即便这位老兄身手了得,恐也会落到下风,到时候你们可就要受苦了。”
苏景生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待人来了,你就同他们说,到运来客栈找我便是,免得打扰掌柜你做生意。”
苏景生冷笑,他那大哥正愁没人吃他几棒子。
掌柜听得一身冷汗,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听到,赶忙劝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你别说了,赶紧回去吧!他们来了人,向我问起你,我就说我本同你萍水相逢,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我一概不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什么。”
曹芸昭本就是自作自受,他怎么忍心看几人因这种事情真的伤了姓名。
苏景生淡笑一声,道:“无妨,你照实说便是,若是问起,你就说我乃京师护国将军府苏景生便是。”
“诶——我说公子你——什么!”
掌柜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待听清楚后,倏地惊呼一声。
他早就听说将秦太守押入牢中的就是钦差大人苏景生。
想着,他的一双腿立刻软了下来,直直的朝苏景生跪下,旁边站着的伙计也吓得慌了神,看见掌柜跪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小的……小的见过苏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息怒!”
掌柜忍不住想给自己两巴掌。
他这人就是嘴碎,夫人以前就说了几次,他不长记性。
现在他把官府之事捅到钦差大人面前,曹知县的夫人又同他是远亲,若他到时候看在亲戚情谊上,要整治他,他是怎么也逃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