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村长也早已经离开,在大门上只光秃秃的挂着一条绳子,仿佛一个夺命的锁套,在等着我将头伸进去。
我只觉得两腿一阵发软,身子晃了两下,便坐倒在了地上。
背后的棺材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神婆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她是因我而死,可是现在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头颅剧烈的疼痛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像胶片电影般在我眼前不断地回放。
先是大傻娘,大傻,黄皮子,再是小孩,神婆……
怎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而晚上孙百强来到了我家长,他得知事情的过程后说道:“今晚你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明天去准备一只公鸡,三炷香,两根白事用的蜡烛和一个替身纸人,还有出殡要用到的纸钱,越多越好。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保你无事。”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尘埃落定,累了一天了安排好孙百强休息,我也去休息了。
说来也奇怪,原本该心事重重的我,刚一躺下就像是被人催眠了一般,一下子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了门,孙百强还没起来,我急忙去准备他说的东西,公鸡和香倒是很容易就准备好了。
就是白事专用的蜡烛纸人和纸钱,我们村子里大多是做的赶尸的营生,没有与白事相关的行当,因此但凡谁家操办白事,都要去邻村的白事铺置办。
好在邻村并不是很远,来回走快些应该能够赶在中午前回来。
我一口气来到邻村的白事儿铺子,太阳已经爬了半腰,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心力交瘁的缘故,阳光照得我竟然有些晕眩。
白事铺子在两村之间的一条小路上,平时就没什么人会来这里,只在门口斜斜的插着一根白幡。
“老板。”我推开门,眼前琳琅满目堆满了纸人纸马,和各种五颜六色的纸钱。
可能是屋子里比较清凉的缘故,我一进门顿时感觉到整个人都舒适了不少。
“在呢,要什么?”老板似乎正在吃饭,并没有出来迎客,只是吆喝了一声:“都在外面了,要什么自己挑就好了。”
我选了一个跟我身材相仿的纸人,又买了一些纸钱,两根白蜡烛,也不想多耽误时间,便招呼老板结账。
老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可是下一秒,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你走,你快走。”
我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像送瘟神般将我推出了门:“东西就算我送给你的,白事儿铺不能赚将死之人的钱,你快走吧,别再来了。”
我原本还想追问下去,可听到他说我是将死之人,也是心里一凉。
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也不管够不够,丢在了白事儿铺子门口,便拿着那些东西往回走去。
回到家,孙百强正在院子里做饭,看到我回来,他笑着抬起头对我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煮的粥刚熟,要不要尝尝?”
我根本没有胃口,把东西递给了他,让他看看还缺不缺别的什么。
孙百强把那些物什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这些就够了,放心吧,有我在呢。”
他这句话让我慌乱的心瞬间安宁了不少,但是我还是感觉自己提不上一点生气,感激的冲着他点了点头,我便走进了屋子。
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床上,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重如千钧,眼皮也沉的像是灌了铅一般,一下子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只感觉到整个人在梦中似乎一直漂浮在半空中,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力气,意识忽明忽暗。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孙百强把我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时辰到了。”他丢下一句话,便向门外走去。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都湿透了,是我在睡梦中出的冷汗,已经把衣服全部浸湿,黏腻腻的糊在身上,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一天没吃东西的原因,坐起来的时候我整个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全身像是变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重心不稳仿佛每走一步都会摔倒在地上。我摸出我的砍柴刀,将刀矗立在地上,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拿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我跟着他一路走到了黄河边。
夜色四合,四下里只听见黄河水哗哗的水流声,就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在静静的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孙百强让我跪在黄河边,在我面前插上了三炷香,点燃,然后将公鸡的血在我面前的地上画了一个怪异的符号,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随后,他将两根蜡烛点起,把纸人放在蜡烛中间,点燃了纸人,大喊了一声:“破!”
那个纸人的身上瞬间燃起了火,可是那火竟然丝毫没有烧到纸人的身上,就像是一层烟雾笼罩在纸人身上一般。
紧接着,纸人在火中慢慢的变了形状,长出了眉眼,竟然和我一模一样!
纸人站起身,向着黄河走去,我看到那个小女孩正趴在纸人的背上,纸人很快便走到了黄河中央,小女孩抱着它一起沉了下去。
一切又恢复如常,我瞬间感觉到之前那股沉重压抑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人也瞬间青松路不少。
“走吧。”孙百强将蜡烛吹灭,正要站起身来。
黄河忽然发出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冰层随即应声断开,原本平静的河面开始像是沸腾的水一般翻涌起来,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向着岸上拍来。
耳边响起凄怨的嚎哭,巨浪卷着冰棱,从里面伸出无数只手,拼命的想要爬上岸来。
“不好!”孙百强大叫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
“啪!”三根香竟然齐刷刷的断了。
在微茫的月色下,我看到那个死去小女孩的母亲,那个妇人满身湿淋淋的从黄河里爬了上来。
“糟了!”孙百强大叫了一声,拉着我便向岸上跑去。
身后的黄河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嘶吼,河浪已经翻涌着拍上了岸,河浪中碎裂的冰棱四溅,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