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应声熄灭,锦儿也悄声地走了出去。
窗纸很薄,月色透进来能隐约照出人的轮廓。
令宜侧着身子,从枕下掏出那枚被她私心留下的怀表。
其上槐花花纹借着月色不能看清,只是在手指摸索下发出微热来。
指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转着,在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或许......私拿他的东西是不对的,可是令宜破天荒地有了私心,她真的想要把这枚怀表据为己有,哪怕没人在意过一个普通怀表的丢失。
更漏三声,神思如梦。
依稀之间回到了北平,那座还未被鲜血浸染的王府。
水榭亭上,令宜指尖略过古琴翻转出悦耳声音。大袖下纤细的指尖,灵动非凡。
“我们昭昭这手琴弹得怕是宫中乐师都比不上。”
阿玛倚在檀木榻前,喝着额娘沏好的茶,对自己这个如珠似宝的女儿不吝称赞。
“过了年昭昭便十八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真是便宜周家那个小子那么轻易就能娶走我的宝贝女儿。”
阿玛立马吹胡子瞪眼地佯怒起来,“昭昭嫁了人可不许给他弹琴,这琴只有你阿玛额娘能听。”
额娘笑话他小气,“昭昭还没嫁人呢就先和女婿吃上醋了。”
令宜看着阿玛额娘吵闹忍不住笑道:“女儿不嫁了,一辈子陪着阿玛额娘。”
还不等她听一听阿玛额娘又在同她说些什么,脑海中便情景翻涌,眼睛被遏制住难以睁开。
而入耳的是锦儿在她身侧的啜泣声,“格格......你要节哀啊!”
那时锦儿还没改对她的称呼,她还是王府里面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格格。
令宜这才能看清眼前景象,昔日花团锦簇一番和气的王府,到处弥漫着焦气,火舌肆虐吞噬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记得是阿玛,阿玛将他们都支走,独自一人在王府里放了火。
就为了他所效忠的人,为了他所谓的气节,原本能好好活下来的人偏要以身去殉。
“阿玛!”
即使在梦中,令宜下意识也是冲进火场去救人。
火势太大,烧焦了她的头发,点燃了她的衣裙。
可她不曾感到畏惧,她的至亲之人还在里面,她只想......救一救他啊。
“小姐!小姐!”
锦儿焦急的呼唤将她从睡梦中牵扯回现实,醒来才发现身上竟然出了一身薄汗。
外头天光大亮,依旧是晴朗的好天气。
“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王爷了吧。”
“嗯。”
“到时间了吗?”
“还没有小姐再躺一会儿吧,我是听见屋里你在呓语才进来叫醒你的,时间还尚早呢。”
“锦儿......我好想他们。你说他们为什么就能忍心抛下我呢?”
她问出这话时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哭泣,大约就是积攒在心底很久很久的执念吧。
明明他们说过自己是他们最宝贵的女儿,可是阿玛能为那所谓不需要的牺牲而葬身火海,没多久额娘也随着他自尽而死。
令宜想,她挽留过的呀,可是......怎么就那么狠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