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朦胧之间,只见佟令宜立在暖阳之下,轻声细语地同他说:“我想去学堂。”
“什么?”
她的声音和他在大不列颠时养的那只金渐层小猫惶不多让,他有些没听清。
“我,我想去学堂读书习字!”
她鼓足勇气大声了些,周槐序这下听了个分明。
昨晚的话,她一定是听到了。
见他迟迟不说话,令宜以为自己被拒绝了,神色暗淡下去。
她想说,其实没关系,本来他们就不是同样的人,不接受也没关系的。
可周槐序却说:“好啊。”
他同意了,甚至没有什么理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片水雾之下看着佟令宜模糊却十分局促的身影。周槐序此生第一次对这样的人,动了恻隐之心。
当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惜,况且对知识的渴求不分男女,更遑论卑贱。
“多谢!多谢!”
今天她“多谢”了好多次,一次为即将滑倒而伸出的手,一次为能够去学堂读书。
句句都是在谢他,可句句却又不是在向他道谢。
令宜心里有些开心,匆匆向周槐序福了身子,就告辞了。
她想着快些回去和锦儿分享这个好消息,周少爷十分的好说话,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日头渐高,常青树上的雪水落得更密,周槐序抬手抹了一下模糊的眼睛。
这下才看清少女离去的背影,微风勾勒出她宽大衣袍下削瘦的身体,在沉重的衣裙之下周槐序好像看出了一个灵动的魂魄。
头上砸下来一大块融化殆尽的雪,浸湿了他的衣领。
他快步走到太阳下,掸这身上挂着的雪水,抱怨道:“真是傻了,刚才竟然不知道跑出来。”
真是不该,不该的。
......
周槐序答应了她,自然不会食言。
横竖也要提前见一见校长,他便顺道说了这件事。
校长答应的爽快,像周槐序这种留洋回来的人才,他求之不得。
仅仅是多一个学生,有何不可。
校长热情地帮他把女学生的衣服都准备了几套,当下就让他带着回去。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回到家就敲开了佟令宜房间的门。
她好像刚睡醒,墨黑如瀑般的头发还稀松地散在肩上。
似乎是没想到是他,令宜被吓了一跳,慌张的拢了拢衣服,“周少爷,有什么事吗?”
她似乎很容易被吓到,他递去袋子里的衣服,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这是衣服,去学堂的时候得穿着。”
“多谢。”
又是多谢,周槐序不懂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谢要道。
好似在这个时代,她总是处处小心谨慎,对人也是讨好。
锦儿接过袋子,主仆二人直愣愣地看着周槐序,却见他直直站在门前不肯走。
“周少爷是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这衣服我随手拿的,你总要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再拿去换。”
“好。”
令宜把门关上,进去换衣。
周槐序立在廊下,瞧着那消融过半的冰雪,面色泠然。
那衣裳简单好穿,不一会儿便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