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身心俱疲,浑浑噩噩的守在书店二楼。
我脸上的鬼脸每隔五天就会出现一次,朱砂的剂量开始逐渐增加。
而原本每次出门不超过七天的九叔,这一次半个月了依旧毫无音讯。
民国时期的通讯并不方便,加上北方一群日本人又在闹事,搞的普通人人心惶惶。
王慕白除了帮我留心着他家报社里传回来的消息就是在帮我买朱砂。
因为昆仑山千百年才能形成的冰川之中,出现了多具尸体的事情,引发了全国各地的关注。频频出现探险队,考古队,民间自发组织的搜救队的出现。
可是无一例外,但凡是进了雪山的,肯定是有去无回了。
事情越演越烈,关注度更是空前的高。
奋斗日报一半的版块几乎都给了昆仑山雪崩事件,赚了个盆满钵满。
我自然也是一直高度关注。
几次进山都全军覆没之后,这些人也学聪明了,开始退而求其次的在雪山周围进行研究。
几天后传来了一个再次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一个考古队的人,在雪山外围进行考察的一个夜晚,竟然看到那些原本已经被冰封的尸体居然一个个的从冰川中爬了出来,他们人手捧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脸上露出妖异的笑,冲着昆仑山山顶,虔诚膜拜......
这事越说越悬,看客们众说纷纭。
我手里拿着王慕白每天拿来的最新报纸,心里越来越乱。
十九天了,九叔音信全无,我开始从焦躁变得坐立不安,最后心生恐惧。
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不然绝对不会连我的生日都错过。
可是我联系不到他!
但是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我开始尝试联系九叔在海市的朋友,询问九叔的去向,可是却一无所获。
后来我忽然想起了九叔曾经给我打过电话,于是托人去警署查九叔号码的来源地。
随后反馈给我的消息是,九叔最后一次打电话来的地址是青海......
青海。
昆仑山位于新疆,青海和西藏的交界。
同时也是张宗昌的地盘,张宗昌被誉为狗肉将军,五毒俱全将军,哪怕强如张作霖也忌惮不已,他在清海那边强取关税,弄的那一片名不聊生。
基本上只要是外省的,没几个愿意去他的地方。
九叔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青海,这实在是让我没办法不多想。
昆仑山最近怪事频发,一向出了门就行踪不定的九叔又出现在了昆仑山附近,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开始寝食难安。
九叔肯定是遇到麻烦了,一连走了十九天,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王慕白知道我担心,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我送吃的。
他让我别着急,奋斗日报派出去的记者一直守在昆仑山脚下,他也已经把我九叔的照片传过去了, 要是发现了我九叔的踪迹,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鬼脸再次出现,朱砂的分量已经从一勺变成了两勺,恢复的时间也开始越来越长。
王慕白看着我只叹气:“陈瞎子这个偏方虽然能够遏制你这鬼脸,可是这朱砂终究是有毒性的,这样吃下去,真的可以吗?”
我脑袋混乱,却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妙方。
晚上王慕白让他家管家送来饭菜,还带了两瓶洋酒。
我心中苦闷,竟然就喝醉了。
栽倒在沙发上,听着王慕白哼哼着家乡小调,竟然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费力的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九叔!
这老家伙眉眼都挤在一起,身上破破烂烂的站在沙发边上看着我,嘴唇快速张合,在说着什么。
我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醉的厉害,努力竖起耳朵去听,才听清,九叔在和我说:“大侄子,我冷......”
我心中一急,问他怎么了?屋子里温度也不低啊,怎么冷呢?
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段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了?
可是九叔就是五官揪在一起,不断的重复着:大侄子,我冷。
随后我看到,九叔的脸快速的皱在了一起,眼角竟然流出血泪,表情越发痛苦,嘴里哀嚎出声,痛苦不已。
我急的不行,可是就是起不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就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我的身子一下就能动了,睁开眼看到王慕白醉醺醺的问我发什么神经。
我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一阵一阵的抽痛。
九叔,他肯定是出事了!
我酒醒了一大半,伸手去拽王慕白。
“别睡了,起来,陪我去车站。”
王慕白还赖在床上,被我硬生生拽了起来。
我要去昆仑山,我要去找九叔!
出了门,冷风一吹,剩下的酒劲也醒了,王慕白拉着一张脸陪我去车站买票。
可是这个时间没有去青海的车票,最早的一班在明天上午九点。
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售票口,再三确定之后,无奈买了明天九点的那趟车票。
回到书店,我彻底睡不着了,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坐在一楼的收银台里发呆。
脑海里放电影一样的回放着这些年我和九叔之间的点点滴滴。
王慕白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九叔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守着九州书店,再找个婆娘过日子,而是五七八天就要出趟远门,从年头奔波到年尾。
因为我娘胎里自带弱症,从出生就开始吃药调理,一吃就是二十三年。
这药方古怪,其中两位药引价格名贵,光靠九州书店的收益,无法负担。
九叔出去干的营生我不是不知道,他还洋洋自得,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可是不能丢。
我表示很无语,曾劝过他,可是九叔不理,依旧每次出去,回来之后赚的钱除了给我抓药,就都存在了银行。
九叔说他这辈子估计不会去婆娘了,但是杨家根不能断,所以他要赚多多的钱,给我找门好亲事......
思及此处,我眼眶发酸,再也抑制不住对九叔的担忧和挂念,捂着嘴,闷哭出声。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青海。
王慕白不放心我自己去,缠着要陪同,被我拒绝了。
却还是黑着脸嚷嚷着回家去收拾行李,让我务必等他。
送走了王慕白,我拽出行李箱,准备回自己的小窝,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再去银行取些钱,正准备走呢,书店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黑衣黑裤,头发长至肩膀的男人出现在了书店里。
他笔挺的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楚长相,但是给我的感觉很冷,不是疏离的冷,而是那种寒冷。
“书店今天不营业,不好意思。”
我开口赶客,可谁知那黑衣男子竟然没动,而是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看着我,嘴唇轻启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可认识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