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琼华宴上,一声惊呼响起。
“啊,表姑娘和陈姑娘落水了!”
……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岸边顿时乱作一团。
“扑通”的一声。
又有人尖叫道:“二少爷跳下去救人了!”
虞枝眼睁睁看着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眼也不眨地掠过她,直奔向陈楚楚,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急切。
饶是早有预料,她的心依旧不可避免凉了凉。
意识仿佛回到上一世,她满怀期待与谢明衍成婚,新婚当夜便遭冷落。
虞枝忐忑过,不解过,甚至惶惶不安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直到谢明衍以平妻之位将陈楚楚迎进了门,顿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错的不是她,是人。
谢明衍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陈楚楚,和她成亲是被逼无奈。
若是他早向她坦白,她岂会死缠烂打?
可谢明衍将她瞒在鼓里,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在她身上,整整折磨了她三年。
躺在庄子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虞枝心想,如果能重来,她一定离那对狗男女远远的,也让他们尝尝她受过的苦!
方才察觉到陈楚楚暗暗推她,她早有准备,索性将计就计,将她一同拉下水。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因为猝不及防被人推下水,她病了大半个月,当时事发突然,她没看清是谁推的她,如今想来,离她最近的可不就是陈楚楚?
这对狗男女不是情深意重?那她就让他们牢牢锁死!
虞枝眼里闪过冷色,奋力朝上游,远离了人群,不知游了多久,小腿肚突然抽起筋,她疼的眉头紧皱,渐渐失了力气。
刚重生不久,又要死了吗?死法还这么憋屈!
那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虞枝满是不甘望着头顶的天空,颓然无力地下沉。
岸上的人冷眼旁观,神情矜冷:“去,捞起来。”
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托起了虞枝,她意识朦胧地睁眼,看着眼前的仆妇松了口气。
湿漉漉的裙衫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她浑然不觉,因微冷而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睫毛上的水珠滚落下来,好似泪珠。
虞枝呛咳几声,尾音轻颤地道谢:“多谢嬷嬷,不知道嬷嬷是哪个院里的,我回头……”
话未说完,一件披风兜头笼罩下来,好似雪中春信般的清冷气息沉沉裹住了她。
虞枝愕然抬眼,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绀色的眼眸,瞳仁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黑中透着隐约的灰蓝,像拢了一层雾,难以窥探其中情绪。
眼睛的主人冰冷地审视她,眉目幽深,容色晶莹如玉,眼尾微微上挑,于一片朦胧春色中泄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戾。
她面颊倏然涨红,宛如三月桃花,仓皇受惊地垂下了眼:“……三爷。”
能被称作三爷的,整个谢家也就这么一个。
她那未婚夫谢明衍的叔父,当今天子近臣,锦衣卫指挥使谢祯,人称谢三爷。
此人心性狠绝,手腕残酷,手上沾染鲜血无数,别说虞枝怕他,放眼整个盛京,没几个不怕的!
谢祯淡漠的视线掠过她,可有可无地点头,转身欲走。
虞枝松了口气,下一秒,不远处传来几道男声,她乍然变色。
今日谢府宴请宾客,男女都有,此地只有几棵垂柳,压根儿遮挡不了什么,她如今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让人瞧见,便也不用活了!
她攥紧了身上的披风,眼里尽是慌乱无措。
谢祯脚步顿在原地,转过身,将少女惨白的脸色尽收眼底,他眸中晦暗不明。
虞枝压根儿没指望他会帮忙,谁不知谢祯生性冷漠,多管闲事可不是他的作风。
她紧咬着唇,连重新跳水的心都有了,眼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绝望之际,只听闻谢祯嗓音淡淡:“我从不做亏本买卖,你确定让我帮忙?”
虞枝惊讶地抬眸。
……
“不愧是顶级仕族门阀,这谢府景色就是雅致!”
几位公子哥散步至此处,正兴致颇高。
却见树后走出来一人,谄媚的眼神在触及他怀里时顿时转为震惊!
那一贯不近人情,目下无尘的谢大人,怀里居然抱着个人!
尽管披风将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可看那身形,分明是个女人!
几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谢祯走近,惊得舌头都捋不直:“见过谢……谢大人!”
谢祯凉凉的目光扫过来,几个公子哥瞬间心神一凛,寒从脚底起,却见对方随意点了点头:“玩的尽兴。”
察觉到怀中人的紧绷,他脚步略顿,面不改色与他们擦肩而过,“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不敢不敢,您请。”一行人恭恭敬敬目送他远去,直到人影看不见了,这才炸开了锅。
“那是谢祯吗???他居然抱着个女人?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哪有男人真不近女色,不过是没遇见合自己心意的!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谢大人还真不拘小节……”
“快走快走,这事还是烂肚子里,当心被那活阎王盯上!”
……
披风下,虞枝面红耳赤,整个人快要原地自燃。
她万万没想到,谢祯说的帮忙就是用这种方式。
可她也清楚,现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身上的衣裳需要换,总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
谢祯的臂膀分外有力,虞枝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胸膛传来清晰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她紧张又局促,生怕路上撞见什么熟人,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好在一路上安安静静,直到他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你是打算把自己憋死?”
虞枝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将脸从披风下探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明亮干净,像初生小鹿一样谨慎地左顾右盼。
谢祯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将她放在软榻上,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我的园子,没人敢进来。我已经让阿渡去寻你的婢女取衣裳。”
虞枝坐在榻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瞥了眼谢祯被她弄湿的衣裳,眼神愧疚:“多谢三爷,您的衣裳好像被我弄脏了……”
她记得没错,这位奸臣好像极度爱洁。
他眸光微垂扫了眼,眉心敛了敛:“嗯。”
虞枝尴尬地揪紧了袖子,嗯是什么意思?是让她赔吗?
她红着脸小声地道:“那我回头给您洗干净?”
谢祯似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轻嗤了声:“不用。”
虞枝意识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区区一件衣裳,他根本不在意。
眼看着谢祯就要抬脚往外走,虞枝连忙叫住他:“三爷。”
他动作微顿,幽深的眼眸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