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上帝,那真是杰作,”由于有了众多听众,迈迪滔滔不绝,做为美国最出色的律师之一,他一向乐于在人前表演口才,这带给他的满足感与美貌带给人的骄傲并无二致。
特恩抬头看着立在客厅中央的古董钟,已经深夜,为何巴特还不归来?这是不常见的。忧虑使他放弃了镇静,他低声开口询问他的管家:“乔治,巴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也许巴特少爷有实验要做,柏先生。”乔治神情严谨、语态恭敬,没有人还会相信这种语气是出自一个已经跟随肖恩已十年之久、特恩身边最忠实的仆人之口。
迈迪不以为意的说:“巴特又不是一个孩子,现在也还早。”他微笑着说:“可怜象巴特那样的美少年,可是很容易被多情的女人纠缠的喔。”
特恩只好笑笑,他一向没有反驳没有意义的笑话的习惯。迈迪懒懒的站起来,“也好,今天的谈话暂告一段落,特恩,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谈谈。”
特恩会意的点点头,并率先走上楼梯,迈迪跟着他走进特恩的书房,这与其说是一间书房,不如说是一间动物标本陈列室,蓄势待发的黑豹,悬挂于墙头的巨大的野牛头,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唯一让这间书房显露出一点现代气息的是放置在巨大书桌上的电脑。
迈迪关上门,环顾四周,“收藏又丰富了呢!”他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正在倒酒的特恩,“有件事。”
“哦?”特恩将一杯调好的酒递给他,在书桌后坐下。
“这一次我去中国,带了一个人回来。”
特恩笑了一笑,“你什么时候自贬身份干起偷渡这桩买卖了,难道美国已经没有官司可打了吗?”
“一个很奇怪的人喔!”迈迪的兴趣提了起来,“我帮她伪造了一份证件。”
“她?”特恩挑起眉,“翠茜能够容忍你这样放肆?我还以为你不会爱上其它女人了呢!”
“那是因为她也跟我同样好奇,一个年轻的、奇怪的中国女孩子,”迈迪说:“她就在我车上,你有没有兴趣见见?”
“说说看,她有什么值得我见的。”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可以忍受任何事,我们跟她相处了快一个月,没有听过她说一句话,没有见她有过任何的表示,可是一切都显示她是一个正常的人,看得见,听得懂,可是她的行为就象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
“无聊!”
“如果这样我怎么会这样奇怪?”迈迪大声叫屈:“我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情形么?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人,一点属于人类的举动都没有,那时我正和翠茜散步,无意中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就见到几个流氓正准备强奸她,可是她没有一点反应,既不反抗挣扎,也不叫喊呼救,只是那么冷冷冰冰的由人摆布,冷冷淡淡的看着,好像是一个没有感觉的木偶,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因为无能为力而听天由命,可是等我和翠茜救了她,她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看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既不道谢,也不说话,由于她当时受了伤,我们只有把她带回酒店,嗨,世界就有这种麻木不仁的人,你给她吃,她就吃,给她喝她就喝,如果你不给她,她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就不吃不喝,我们拿她没法,只好带着她,她居然也就由人摆布,当然,翠茜对她挺好,有时我忍耐不住,硬下心肠不给她吃喝,她就算饿得虚脱也一言不发。”
“也许她是个白痴呢?”特恩也动了好奇心,猜测着说。
谁知迈迪断然否决,“待会你可以亲眼见到她,哪有一个白痴会有她那么一双晶莹澄澈的眼神和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忧伤,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她听得懂英语,因为她总是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谈论什么,完全不是智力有障碍的样子,也许她不言不语,可是一个人如果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的话,她总是会在一些生活细节上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我们一起去吃法国菜,她仿佛受过训练,举止优雅,不但能够保持礼仪,而且对于使用刀叉的秩序也丝毫无差,这表示她是适应于这种生活的,那么以此推理,她就应该有良好的家庭教养与出身,可是,如是她曾有过良好的家庭的话,为什么她的家人会听任她自生自灭,对她如此不闻不问?而她,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折磨自己?”
特恩沉默着,猜测着,却无法得到一个自认合理的答案,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样的行为只有疯子和受过刺激的人才会做得出来,如果她是疯子,以迈迪的眼光,一定可以看得出来,而最后一种可能则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对一个人受到什么刺激才会有此表现深为好奇。只是他一向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特长,所以他只是平淡的说:“那么还等什么,你带她来不是要我同你一起解决难题吗?”
迈迪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你这样有信心么?”
“我相信世界没有不被征服的人类,因为身为人类,必有可以威逼利诱的弱点,这是我一向的观点,只是看你是否手段够高明?”
“但愿如此。”迈迪凝视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和那个少女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不希望特恩伤害她,这是因为他一向清楚特恩不措手段的残酷,只是他无法按捺住好奇,他相信特恩的话,世上没有不被他征服的人类。
过了一会,迈迪已经将她带了上来,特恩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这是个典型的亚洲女孩,做为女人而言,特恩觉得她毫无迷人之处,身材固然纤细,可是由于过于纤细也失去曲线美,皮肤倒算得上白皙,一双眸子的颜色介于棕色与黑色之间,淡淡的,深深的,眼神中的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东方女性的鼻子与西方人的挺拨截然不同,嘴唇是淡淡的粉红,但是娇小得不利于接吻。真是个毫无美丽可言的女人,特恩在心里给她打了一个低分。
正如迈迪刚才所形容的,这个女孩脸上的冷淡仿佛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静静的站着,漠然的注视着,仿佛眼前的特恩与一切都不存在似的,这给了特恩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是个供桌上没有生命的木偶。她那一双眸子中,仿佛亘隔着千载不化的寒冰,表面虽然晶莹剔透,可是却深遂的看不见底。只有特恩感觉到在这块坚冰的下面,仿佛有一束看不见的火焰,正在焚毁着她的生命。迈迪说得果然没错,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决不是一个白痴。
看着特恩出神的目光,迈迪似笑非笑,“我说得没错吧!我情愿跟你打赌,你若能让她交出她的心灵,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特恩怔得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看着那一双冰一样的眸子,那仿佛什么都不存在漠然,不知为了什么,他有一股冲动,这一股冲动让他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我接受。”
迈迪吃了一惊,特恩这样的反应是罕见的。
肖恩已经彻底的冷静下来,迈迪的反应让他有一种失笑的感觉,但那股冲不知为何,依旧在心底盘亘不去,“我说,我要跟你赌,迈迪,把她留下来,我相信她不是个白痴,天下没有不能融化的冰山,尽管她沉默着,我就要打破这种沉默。”他的语气中有一种傲慢,那种王者的气势和操纵一切的自信可以令最坚强的人颤栗。
就在这一瞬间,特恩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个少女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而那束深藏着的火焰似乎也燃烧得更为炽热了,看着特恩的眼神也流过一丝嘲讽的意味。对于特恩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挑畔。他不禁纵声大笑,自从他十岁以来,就没有对他挑畔过的胜利者。这一刻,他已有足够的信心让这座冰山冰销瓦解。
他缓缓伸出手,轻抚了抚那少女细嫩的肌肤,那肌肤入手时的滑腻与冰凉让身为情场老手的特恩也不禁为之惊叹,在见惯了白种女人看似雪白,实则粗糙的肌肤后,这少女光滑无瑕的肌肤有如丝缎。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忍释手。
“沉默吧,沉默吧,我的中国孩子,”他缩回手,英俊得无与伦比的脸上有着某种邪气的笑容,“让我们比试一下谁的耐心更能持久吧!”他用一种近乎诱惑的声音低语:“我向你保证,在你身上,我会得到征服的乐趣。”
迈迪皱起眉头,“别把她当做你的牺牲品。”这是他能说出的最严厉的警告。对于肖恩,他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尽管他喜欢这个男人,信任这个男人,并且愿意为他付出他所有的一切,可是这一切却不能妨碍他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律师,在衣食温饱之间挣扎,更被人利用陷入了一桩谋杀案中,是特恩将他拯救出来,也换得了他无贰的忠心与尊敬,然后又是特恩,给了他今天的地位,并视他为心腹好友,可是他对特恩还是有一种距离感,这是因为受过恩惠而必然产生的诚惶诚恐。
尽管已然经过十多年的相处相知,他还是觉得一点也不了解肖恩,特恩身上似乎具有双重性格,他既残暴无情而浪漫温柔,这两种性格在他身上有着奇妙的统一,他总是表现出的他的残暴乖戾,只有少数极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个以铁石心肠著称的人身上也隐藏着脉脉温情,可正因为此,他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没有人能测到他的内心,只有巴特是例外,他可以干一切伤天害理的事而面不改色,也可以象个最高贵的绅士出入上流社会,也许正是他这种天使与恶魔的天性,奠定了他在美国黑社会中无人能够超越的地位。
在上流社会的眼中,他的公开身份是贝瑞乐集团的总裁,一个年轻成功的商人,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前途无可限量,他的发迹具有传奇性,这正符合美国人猎奇心理,而他特殊的性格魅力更让他受尽欢迎。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举止高贵潇洒,极具绅士风度,出手慷慨大方,他倾倒了上流社会所有的名媛淑女。即使是最善于挑剔的一个人,也无法从他的行为举止挑出一点瑕疵。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年轻的成功商人会是美国最大的黑手党头子,他操纵着这个国家大多数的罪恶交易,他的黑暗势力遍布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他收买了警察、法官、参议员,他的黑手伸到国会,甚至和总统达成默契,他天生的领导才能和庞大的金钱让各式各样的人乐意为他所用,他的公司几年内的迅速发展被视做商界的神话,而没有人注意到支持这个公司运做的正是用各种手段攫夺而来的巨额的黑暗财富。他染指了这个国家的所有交易,正当的,不正当的。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天赋得到一切,在他成为这个世界最富有、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同时,他还如此年轻,三十五岁他已经达到了人生可能达到的巅峰。
柔和的灯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刚硬的线条让人感觉到他坚毅冷峻的个性,事实也正如此。他有一双湛蓝深遂的眼眸,流动间显出一种海水的深碧色,这双美丽的眼睛柔和了他过于刚硬的脸庞,不过他挺直的鼻子赋予了他冷酷与严峻。可是也因为他这种特殊的气质,更增添了他的魅力。无数的女人发疯般的迷恋他这种特殊的冷峻。她们把他与希腊神话中著名的美男子——太阳神阿波罗相提并论。特恩有一头浓密金色长发,完美的衬托出他充满阳刚味的俊美面孔,第一眼看到他你会以为他是一个顶级的模特,可是你立刻会发现他所体现出来的尊贵与潇洒,内蕴的坚定与勇气,却是最放肆傲慢的人都不敢轻视的,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优越与气质,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与气质是天赐的礼物,只在最出色幸运的人身上流露出来。
“我愿意打赌,那怕对手是你。”迈迪注视着他,浅浅的微笑,他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可是他总是尽量收敛着自己的锋芒,躲在特恩光芒的阴影下,虽然他与特恩相比总是相形见拙,无论是风度还是容貌。可是他那种律师固有的声音中的柔和磁性与魅力却是特恩所缺乏的。“你真是个魔鬼,你一定要把她挑选成为你无可抵挡的魅力下的牺牲品?”他意味深长的说:“小心呀,玩火者必然自焚,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征服的女人。”精明如他,早已看出特恩对那个奇怪少女特殊的好奇。
“赌注?”特恩潇洒的摆摆手,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略一沉思,他从容不迫的说:“圣哥亚岛,如何?这是我能够想得出的最佳的赌注。”
“圣哥亚岛?”迈迪脸上绽放一个夸张的笑容,“这是个太大的赌注,你忘了当初你如何煞费苦心才得到的吗?你这样轻易就要将它放弃?而且,我可没有能与之相匹配的赌注,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地理位置那样优越、那样美丽的小岛。”
特恩摇摇头,“我不认为我会输,”他随意的看看那女孩,听了他们的谈话,她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既不见恚怒也不见怨恨,她的确象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不可否认,她的冷淡更坚定了他冷酷的决定。“如果你输了,我只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这事当然得由我选定。”特恩淡淡的微笑略显顽皮,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显出他做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的温情。
“如果你愿意,就这样吧,我很高兴不久的将来你会向我承认你的失败,我也会怀着同样高兴的心情从你手上接过圣哥亚岛,我还很乐意看到你第一次错误估计自己!”
特恩只笑不语,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接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金色的脑袋伸了进来,“对不起,打扰你的谈话,我可以进来吗?”不及等到他们的回答,一个年青的阳光般的大男孩已经走了进来,他极其随意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一双大大的蓝色的眸子带着笑意,柔和而慵懒的看着特恩,“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嗨,迈迪,真高兴看见你,”他兴奋的拍了一下迈迪的肩,关切的说:“环球之行还愉快吧?”
“很愉快的经历。”
特恩挑剔的看着他,皱着眉头,“你可知道现在有多晚了吗?巴特?”他阴郁的表情足以令最大胆的人畏惧,可巴特只不过不以为然的挑挑眉,这时特恩又注意到他疲惫的脸色,“出了什么事?看上去这样狼狈。”
巴特还是那种随随便便的表情,“我走回来的,你总该知道从学校离家有多远吧!”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一直沉默的站在角落着的女孩,不禁惊叫起来:“你们太没有礼貌了吧,居然让一位小姐站着……”
特恩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诅咒,拉住了想走到那少女身边的巴特,粗暴的说:“你先解释一下,怎么会走回来?马克没有去接你吗?”
“马克的太太大概今天分娩,你知道,他请求我,而我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马克的太太今天分娩?”特恩与迈迪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色,这一短暂而默契的交流并没有为巴特察觉,“那么,你再解释下你为什么是走回来呢?康巴特先生,我想你应该了解纽约的治安是很混乱的,而你这样公子哥儿正是那些亡命之徒窥视的对象!”
“碍于你肖恩的颜面,”巴特故做天真的咧嘴一笑,讨好的说:“谁敢动我一根毫发呢?就连总统都不会比我更安全了。因为他们宁愿接受你也不愿听从我们那位英俊的总统满怀善意的规劝。”
特恩朝他怒目相视,巴特又急忙安抚的说:“好了,好了,特恩,你可不可以不要象一个老太婆,唠唠叨叨的好不好?我不是一个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七年前你就参加过我的成人仪式了,你不要这样健忘好不好?”
巴特的话令迈迪大笑,只有巴特才能用这样肆无忌惮的语气跟特恩说话,二十五岁的巴特看上去有点象稚气未脱的孩子,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注定一生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单纯宝贝。特恩象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样在乎他,因为他们过份亲密的关系,至今迟迟未婚、而且在他这个年纪与地位却很少绯闻的特恩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撒布谣言是同性恋,只是最近一桩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婚礼才让这些流言消声匿迹:英俊的肖恩将与参议员的爱女温安妮共步结婚礼堂,这是男才女貌、门户相对的一对,大家都看得到特恩呼风唤雨的地位与势力和温参议员在上流社会不可低估影响力,联想到这桩婚姻将带来巨大势力的合并,让大数人都遗忘了不久前他还被传为全国最大的黑手党首领以及同性恋、恋童嬖的传闻。可是只有迈迪知道,特恩的态度只不过是对待溺爱而弱小的幼弟,他担负的只不过是一个兄长的责任而已,特殊的感情让他对待巴特充满了包容、宠爱、呵护。初看上去,特恩与巴特截然不同,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他们的相象之处就显示出来了,他们都是同样俊美高大的男子,同样有着轮廓分明的脸庞,同样有一双海水般的蓝眸。可是在巴特身上,你却看不到特恩那种慑人的霸气,阴郁与冷酷,他更没有的是特恩那些传奇经历,巴特就是人们通常所称的世家子,他的家世完美无缺,无可挑剔,他出身于英国最有名望而且历史最悠久的家族,是这个最富有而且高贵的家族唯一继承人,他的父亲是英国上议会的议长,也是传说中下届首相的最热门后选,他的母亲的家族也跟他家族旗鼓相当,这是一桩被称做天作之合的良缘,他英俊的父亲与人到中年依旧美丽如故的母亲是杂志最爱采用的封面,他是他们的独生子,在美国读书时认识了特恩,从此彻底走入特恩的生活,出人意料的是他在毕业时放弃了回国的机会,留在学校当了助教。两人之间那奇妙的关系让人捉摸不透,这一切的关系恐怕只有对他们两人都知之甚深的迈迪才明白其中的渊源。
特恩叹了口气,如果说有人还能让他无可奈何,那恐怕只有巴特了,他完全是恃宠生娇的典型,而他,却该死愿意放任他随心所欲,只要他从此得到快乐,他愿意放弃所有。所有,他只能用力敲了敲他的头,“臭小鬼,”他骂,“你下次再摆脱保镖这样任性行事,我就叫你的保镖吃不了兜着走,嗯,我必须想出更好办法让他们跟着你,”他再次叹气,“你似乎还不了解,纽约是个多么危险的城市,而你这个标准的小红帽最好离那些恶狼远些。”
迈迪也帮腔说:“是啊,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你那一次难忘的经历的话,”他指的是巴特刚到纽约就被绑架的一次经历,然后满意的看到巴特有些发白的脸色,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五岁不知世事的孩子,那些该死的无知的下流的绑匪的确应该千刀万剐。他故意严肃的说:“我很抱歉让你再次想起那次经历,可是我必须让你了解自己的处境。”
“好吧,”巴特不情愿的说,“你们实在没有常常提醒我记住那件事,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们总把我当做孩子,这实在让我觉得深受伤害。”
“好吧,好吧,”象往常一样,首先投降的总是特恩,“我向你保证我会找到让你接受的办法,如果你讨厌保镖跟着在学校的话。”
“真的!”巴特兴奋抱住他,用力吻吻他的脸,“你真是完美,噢,特恩,我都不知道我该怎样形容我对你的感激,你这独一无二,完美无缺,我亲爱的特恩,我是多么爱你呀。”
特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开他热情的拥抱,他苦笑着迎接迈迪那充满笑意的眸子,“好了,一切都结束了,特恩,我也该走了,凯瑟琳就留在这儿吧,噢,我忘了我们都把她称做凯瑟琳,因为这是个没有意义的词汇,我明天来看她。”他走到那少女面前,可是在一阵短暂的凝视之后,他放弃了交流的欲望,在低低的咕哝了一声之后,他就离开了。
这时巴特已经跑到了她身边,他仔细的端详着这个异国少女,无可否认,她柔和的脸庞轮廓,微微垂着的眸子,雪白的肌肤很能予他好感。“你好,”他大方友好的伸出手,可是那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淡漠的目光让巴特一时间不知所措,这时他才想起从他进来起,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是个哑巴!这是他第一个反应,他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他做了件多么无礼的事啊,他的表情令特恩失笑,“别责备你的无礼吧,她可不会理睬你的,她是我我的赌注……”
“赌注?”巴特失声的叫,“特恩,你该不会伤害她吧?”他立刻保护的握住那少女的手,“不,不,她看起来多么柔弱与无助呀,我不允许你伤害她。”
“柔弱、无助?”特恩嗤之以鼻,“这有待时间的检验,迈迪说你对什么都那么冷淡,我倒要试试世界是不是真有没有感觉的人类。”他赫然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条棕色的巨型皮鞭,“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以暴晒后的河马皮做成的皮鞭,很多人都知道它有厉害,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斯牙姆博克斯’,这种鞭子打在身上就好像是用刀害,布尔人用它们来鞭打牛,牛害怕这种鞭子比害怕刀子还厉害,一些残忍的工头也用这种鞭子打人,往往一鞭就能至致人于死地,而那侥幸幸免的,那丑恶的伤疤也将一生一世无法消失,你或许屈服在它的下面?”他轻轻挥动一下,鞭子立刻发出一声呼啸,凄厉短促得让人不寒而栗。
那少女漠然的看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那跟自己完全无关,巴特惊叫起来:“不,你不能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女人,她得罪了你吗?不,我不能允许,你不能伤害她,你怎能这样残忍在这样美丽的肌肤上留下永生不灭的伤痛与回忆?”
特恩丢掉皮鞭,挖苦的说:“好了吧,我亲爱的巴特,收起你的慈悲吧,我不会打她的,起码在你面前。”
“这是什么话?在我面前,”巴特不悦的叫,“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你折磨她不觉得丢脸吗?”
“她是很特殊的女孩,”特恩用法语说,对巴特解释,“她可以听得到我们的谈话,我只想测试一下她的反应,她是我跟迈迪的赌注,我希望胜利,如此而已,我也不想伤害她,血腥会让这场游戏失去优雅,我们把她留下来,好吗?我对她感到好奇,我向你保证,我会友好礼貌的对待她,只要她向我交出她的心灵,胜利才是我唯一的目的。”
“可是……”巴特还欲再说,可是对他了解甚深的特恩已经打断了他,“不要再可是了,我们都很希望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是不是?如果她继续封闭自己,你想帮她也没有办法呀,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能让她开口,我会帮助她,说话算数,你没有必要以为这是对她的不尊重,我们没法把她送回家,让她流落街头,她的命运会更悲惨,在这里,她起码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是不是?”
“好吧,”巴特有些不情愿的答应了,他的信念总是在特恩轻描淡写的话中瓦解,他是那么的了解自己,总是能够说出让他信服的话来,“只要你别伤害她,我很愿意照顾她直到她找到自己愿意的归属。”
特恩微笑着看着他,“当然,”他温柔的揉揉巴特服帖的金发,“随你愿意好了,我会尽可能耐心的对待她,待会我就叫佣人给她准备一套客房。”
“这才是一个绅士的态度。”巴特满意的说。
“我从不是一个绅士。”
“可是在小姐面前,每一位男士都应该具有相应的绅士风度。”
“这是你们英国贵族的理论,跟我可扯不上关系,我没有受过那种无聊的教育。”
“那叫做风度。”巴特瞪他一眼,“真不知道你以后的妻子怎么受得了你。”
特恩故意夸张的翻翻眼睛,“天知道温安妮都快被我迷死了。”
“那个温安妮!”巴特学他的模样翻翻眼睛。
当我传唤对已往事物的记忆,出庭于那我久不敢触及的心灵,我怎能不为生命那许多缺陷叹息?
带着旧恨,重新哭那蹉跎的时光,我哀悼那情爱还未勾销的过去,我不由为过去的惆怅而惆怅,那许多呜咽过的呜咽的旧帐,我怎么任性的让悲哀化为乌有?
当一切都安顿好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三点了,可是特恩依然毫无睡意,迈迪的话在他脑里盘旋不去,他点起一根烟,决定再到那个少女的房间看个究竟。我行我素的性格使他毫不犹豫的走到客房门口,房门只是虚掩,她显然是什么都不在乎了,真是有趣,特恩暗忖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出奇,清冷的月光从没有拉好的窗帘的窗子外射进来,显出几分诡异的感觉,特恩毫不在乎的步入套间,出人意料的是,她正静静的站在落地窗边,窗子没有关,夜风拂起窗帘,而她就站在那阴暗处,看上去仿佛已经跟黑夜溶为了一体,成为了这黑夜的幽灵,借着月光,她的长发披拂着,特恩可以清楚看到那黑发映衬下的苍白的脸庞,以及那双如寒冰般冷漠的眸子,可是,在这个时候,特恩终于第一次自她眼中寻觅到了属于人类的情感,她的眼神竟然如此的忧伤,泪水盈满眼眶,可是没有滴落,窗外是巨大的游泳池,人工的水浪拍打着岸边,寒冷的风从窗外透进来,连特恩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可是她却好像对这一切完全没有感觉一般,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静静的注视着,带着忧伤,带着绝望,让人不会怀疑她有跳下去欲望,可是她还是那样的淡漠、那样的遥远。一种令人仿佛无法企及的遥远,虽然她近在眼前,可是特恩却有一种奇异感觉,她仿佛已经弃绝红尘,她身处的是一个别人永远追不及、触不到的境地,那是个遥远得不属于现在、不属于人类的境地,也不属于任何一种应该是有生命的东西。她是个幽灵。
这让他的心受到了非常强烈的震撼,仿佛是把一块石头抛到湖水所产生的波动一样,触动了那下面的深水。多少最温柔的思想一个接一个的产生,既难以形容,又迅速增加,似乎毫无目的地摇撼着他刚硬的心灵,宛如湖水的波纹从石块落下来的地方作圆圈状散开,在水面久久荡漾着一般。
如此的相像!特恩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如此的相像!如此相象的表情,如此相像的绝望,也许人在表现喜悦的时候表情各不相同,可是当她不自觉的流露出的绝望却是一样的,那如出一辙的凄苦的眼神,是他多么年来永远的梦厣。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多么年前他的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是在她生命中最后一个夜晚,带着年幼的他无法理解的绝望,那无助的喃喃低语至今还常在他耳边浮现,就是在那个夜晚,母亲跳海,他永远的失去这世界上最无私最真挚爱他的一个人,冰冷刺骨海水吞没了她,他在一旁看着,眼泪流下来,可是却无能为力,他还记得,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的哭泣,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变得刚硬,因为他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继续奋斗挣扎。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那种感受,那种失去至信至亲至爱之人的感觉,体会着被最不愿失去的人抛弃的感受,那是感觉到自己生命的一部份也在死亡,而活着的另一部份也开始枯萎,就是在那一刻,他就为自己下定决心,永远不要再对别人付出感情,他再也不愿再次承受那种仿佛自己生命被生生撕裂分离的感受。当时支持他活下去唯一信念只有仇恨。可是他宁愿成为仇恨的机器也不愿再次承受那种痛苦。
就在这一刻,他对那少女已经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是亲近?怜悯?还是好奇?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但这少女与他早逝的母亲相似的表情已经打动了他内心深处仅有的温柔,对这个少女,他混杂了一丝复杂的感情,她的忧伤让他想起当年母亲曾经承受的,他不由不能不去怜惜的。而当时的他,是多么希望有一个能够抚平那些伤口,给她一个勇敢活下去的理由,可是这个社会只不过让一切雪上加霜,他们被所有人抛弃,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自己的一生是否也因此而改变?也许变得平凡,变得碌碌无为,可是也许会比现在快乐得多,幸福得多。这是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平时几乎连想也不愿想的奢望,可是此刻,这个问题却如同被翻开的书页,清晰的陈现在他的面前,逼迫着他去面对。
他的脑海中充满了回忆的酸甜苦辣,一切有如梦幻,他几乎都已经遗忘的:那感动的刹那、那恬静的心灵、年青的希望、真情的眼泪与火焰,这一切的一切,他早已刚硬冰冷的心也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温暖之意,这是他除了对巴特外不曾有过的柔情。他缓缓走近那少女,心中充满的是他也不明白的情绪,感觉到了他的侵入,那少女的身子极缓慢、极缓慢的转了过来,她显然吃惊的眼神飞快的掠过特恩的脸,然后立刻又垂下了眼睑,在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她原来那种漠然呆板的表情,在这一刻,她刚才似乎已经开启的内心之门又轰然关闭了,眼前的她,又回到了那个冰一般冷漠的少女。
这个变化令特恩都觉得有点局促不安,他自觉有一种侵略者的感觉,他有一种愧疚,这种愧疚是建立在对自己本身的不安身上的,仿佛侵犯的是自己不可侵犯的圣地,这让他有罪恶感。尽管他已经习惯扮演侵略者的角色,可是有这种感情却是他作为侵略者以来的第一次。
他尴尬的站在,不知该用什么来作为自己的开场白,他素来以能言善辩著称,可是现在,他却为自己的行为哑口无言,他不愿承认这是他的错误,但他更无法证明自己的理直气壮,尽管他对自己说:对于他自己的房子,他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可是他还是觉得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并且难以启齿,在此之前,他是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陷入这种境地的,这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心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就在一个钟头以前,他还认为他的一切所做所为都是天经地义的,他有绝对的权力干他想干的任何事,只是现在,他依然有绝对的权力,只有他也有绝对没有料想到的不安。
“请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暗自叹口气,以这种话做为开场白真是无稽到了极点,害怕?在她一张比冰还冷的脸上找得到害怕吗?她脸上的冰霜足以再撞冲一艘泰坦尼克号,她木然的看着地面,根本没有当他存在过,“我也愿意象一个绅士一样对待你,只希望你也象正常人一样对待我,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我不想伤害你,可是并不证明我为了成功不会不择手段,我跟迈迪是完全不同的,你也可以继续对我隐瞒,可是我不敢向你保证后果,请相信天下让人屈服的办法很多,拷打逼问只不过是方法之一,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就是很多办法都可以让你比死痛苦,而我决不会心慈手软。”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可是我认为这对我们而言都是没有必要的,我们完全可以用一种大家都满意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我的权力超出你的想像之外,我认为我可以满足你的大多数条件,你可以向我提出你平时梦想却无法达到的愿望,当然你必须付出代价,我可以给你钱,一大笔钱,还有除此以外的人们希冀的大多数东西。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那少女的缓缓抬起眼睑,那漠然一切的目光迎上了特恩充满了威胁而显得灼灼逼人的的眼光,很少有人不在这种目光下屈服,而这少女,显然就是那很少中的一个,她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
相反的倒是特恩在她寒冰般的目光下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情形对一特恩来说倒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这种目光,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寒气迫人肺腑,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命,无法掀起任何波澜的死水,在这种目光下,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没有人能征服已经死亡的生命。
他只能静静的伫立着,等待着发生奇迹,窗外波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刚才昏暗的月光却倏然清亮起来,覆盖着天地的万物,也洒进房里,洒在那个少女的身上、脸上,洒在她朦胧的眼波中。在月光温柔如水的濡浸下,她洁白如玉的面庞轻盈晶莹得好像一块轻纱,仿佛在月光下摇曳生姿的水中白莲,清雅自然,充满了神秘感。特恩惊讶的发现女人原来可以如此的柔美,不是美艳,也不是性感,而是那样的含蓄,那样的精致。这种美丽无法让人惊艳,可是在慢慢的凝注之下,这种柔和的韵味却更让人心动。她完美无瑕的莹白肌肤,柔和深遂的黑眸,她柔和圆润的脸庞构成了一幅柔和美丽而又耐人寻味的图画,那小小的鼻子,粉红的樱唇,此刻在月光的沐浴下,显得如此的轻柔,如此的姣好,如此的细腻,如此的婉约。特恩看得入了神,这样的美,无法让人惊艳,却更适合于长久的凝视而不厌倦,而她刚才忧郁的神情在特恩心中激起的怜悯还未散去,这些情绪加在一起让特恩也有些意乱情迷了,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让人怜惜。
特恩的思绪有一刹那的恍惚,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温柔的托起那少女光滑雪白的下巴,然后他任凭激情的涌动,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寻觅着她的朱唇,她娇小的身躯更激起他心中大男子的保护欲望,他情不自禁的亲吻着那小小的耳垂,然后是她雪白如丝缎的肌肤,他向来清楚如何才能挑起一个女人的欲望,他掌握着主动权,可是这一次,却是他自己感觉到自己的意乱情迷,唇好像是在滑过,是在飘过,美妙得令人难以自信,他陶醉在这种幸福与满足中,接着……
那少女好像游鱼一般滑出了他的怀抱,那冷冰冰的目光打破了特恩自己编织的美梦,他不禁难以置信而又深受伤害,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抗拒过他的魅力,更没有那一个女人有勇气拒绝他,不是屈服于他的权力与压迫,而是真心诚意臣服在他不可抗拒的魅力之下。特恩恼怒欲狂的看向她的眼眸,似乎想看透她的灵魂深处,可是他并不例外的失望了,他恶狠狠的说:“你拒绝了我!”可是凶恶的语气没有掩饰他受伤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那少女挺得笔直的身躯似乎一下子软了下来,她的嘴唇有些颤抖的张开了,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迟疑着没有说出口,怔怔的望着特恩的目光也渐显柔和,这突然的变化重新燃起了特恩的希望,他不禁期待的看着她,期待从她口中吐出来一句让他满意的话语。
“噢,对了,告诉我,”他轻轻揽住她的肩,柔声细语,这的确是发自他的真心,“让我来帮助你,凯瑟琳,请不要拒绝我一片好意,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们一同分担。”他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她的唇,她也想必也处在情感冲动的时刻,特恩思忖着,知道他很快可以得到答案。
可是他的管家乔治的敲门却打破了屋内僵持的气氛,也打断了特恩的期待,特恩懊恼的看了一眼门,不想理会,“别理会他们……”
敲门声更急骤了,乔治焦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凯瑟琳小姐,柏先生,你究竟在不在里面?柏先生,请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特恩简直无法按捺内心的怒火,“什么事?”他没有好气的问,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白费了,乔治怎会变得如此冒失?
乔治焦虑的声音在叫:“巴特少爷的房间失火了。”
“失火?”特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听到这样的消息,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反应是巴特的安危,“巴特呢?火势怎么样?”他直觉的想冲出去,但由于想到这很可能是一场袭击行动,他迟疑了一下,不敢冒然确定情况,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他拉了那少女柔软冰冷的小手,“小心些,你跟着我。”
那少女顺从的跟着他,并没有反抗,他走到门外,就看见乔治脸上的猜疑之色,“怎么回事?巴特呢?”
“巴特少爷没事,”乔治颤抖了一下,不敢想象如果今天巴特因此而受伤而引起的严重后果,特恩突如其来暴怒足以令最大胆的人胆战心惊,他冷酷的报复可以令最残忍的战栗,他至今还深深的记得巴特第一次被绑架特恩的反应,那时的气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宁可作为被绑架者身处地狱也不愿承受特恩的怒气,他的怒气与暴戾只有巴特最苦心的劝解才能缓和,他只会为这世界上极少数为他所喜爱的人让步。“火是在卧室里烧起来的,幸好当时阿伊在楼下看见,通知了大家,不过这火势却很猛,似乎是有人故意纵火,万幸的是当时火势骤起,巴特少爷房里那巨型鱼缸破裂,大量的水渗出阻出了火势,否则……”
特恩的心不禁悬了起来,“那么起火的原因呢?”
“目前尚未清楚,刚才监控系统和警卫报告没有外人侵入,这火起得很有些蹊跷,不敢肯定有人纵火,消防队员正在赶来。”
“那么巴特呢?”特恩有些奇怪了,“你不是说他没事吗?”
这时乔治终于轻松的咧嘴一笑,“您或许愿意亲自去看一下,那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场面。”
他古怪的表情惹起了特恩的狐疑,他拉着那少女走进了巴特的房间,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刚才赶来救火的保镖,他横了一眼个个一副窃笑的保镖,其中包括他最为信任警卫队长德隆。房间里的火已经灭了,可是依然烟雾迷漫,呛人的味道满布其中,凭着对房间的熟悉,他几乎是摸索着才走进主卧室。
“柏先生,”特恩听到阿伊的声音,这是最受他受用的人才之一,头脑与身手同样极其出众,空手道的高手,曾经是某所著名大学的高材生,对电脑近乎狂热的爱好,是这个国家最著名的匿名黑客之一,只是有一次偷袭活动中被中情局电脑跟踪破露身份,被学校开除,随即便被特恩招至麾下。声音中的笑意让特恩真正奇怪了,真是的,这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有些纳闷的想,他顺着声音走进去,眼前的情形让他也忍不住的想笑,这间房子一面狼籍,被烧得焦黑的地毯,从那个巨型鱼缸中泻出的水几乎淹没这个房间,几条鱼还在地下顽强的跳动,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可是在模糊中,特恩还是可以看到阿伊那被熏黑的脸上露出的不可思议的笑容,而巴特……
而巴特依然好梦正酣,熊熊的烈火与汹汹的水灾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毫无意识得可以称得上麻木不全,此刻的他,被子已经被甩到一边,他用两手紧紧抱着枕头,睡相极端不雅与稚气,脸上似乎还微绽笑容,一副的心满意足。
阿伊笑得气喘,“我真不忍心叫醒他,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有这样好的睡眠。虽然我跟他同样二十五岁。”
特恩简直哭笑不得,他走到床边,试图将他拉起,可是却发现他的手还扯着床罩,于是他只有努力又将巴特的手指扳开,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还是紧紧抱住了他的枕头,手指用力扯着床罩,“巴特,”特恩不可思议叫了一声,他用手拍拍他的脸,但这不过令这个好睡眠的年轻人半梦半醒的咕哝一声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他近乎本能的将枕头压到脸上,翻了一个身后,他再次继续他的美梦。
特恩只好把床罩用力的撕裂,带拖带拉的抱着几乎跟他一样身高体重的巴特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出卧室,火已经被扑灭了,可是依然浓烟阵阵,惹得警报器响个不停,他一面要拖抱着一具庞然大物在黑暗中摸索,一边又要留意那个少女是否安全的跟着他,幸好她虽然沉默却是顺从的,一声不吭的随在他身后,可是这一切跟站在门外的几十双充满惊奇瑟笑意的眼神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几十双一致的眼神令特恩都有些羞愧,他自嘲的微笑,放开双手,巴特从他手中重重滑落到地上,这一下,他终于醒了,揉着惺松的睡眼,根本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只是极度不满的埋怨:“你干什么呀,特恩,现在天色一定还早。”
“完全正确。”特恩一本正经的回答,他抬眼瞟了瞟那少女,一丝笑意极迅速的在她眼底闪过,这一闪而过的笑意令她那张冷漠的脸显出一种出奇的动人,他一阵惊喜,他彻底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她不是白痴,她听得懂英语,那么,她的一切也更耐人寻味了。
乔治爆发出不可抑止的笑声,继而所有人都开始爆笑,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怪场面:一场幸未酿成灾难的大火才刚扑灭,它的幸存者坐在现场睡眼惺松,围在他旁边做为见证的有:保镖、女仆、管家、厨子、花匠,他们同时开始勿庸置疑的欢乐。
唯一没有搞清状况的是当事人之一的巴特,他正一片茫然的看着四周,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对于他眼前的处境他却再明白不过了,他穿着睡衣,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披在身上的是一块床罩,身边还有几十个正在看着他的观众,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若无其事。他只能求援的看着特恩,可是就连一贯在下属面前冷峻严厉的特恩也一脸莞尔,他又看见了那个中国少女,她的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表情,仿佛在极力抑止着什么。“怎么了?”他低声询问,可是无地自容的感觉却是真实异常,“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近乎哀求,“噢,特恩,拜托!”
“没有什么,真的,”特恩故意轻描淡写的说:“这儿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变故,你知道大家总是用水灭火的,当然,那位幸存者也正在一脸无辜询问:怎么了?”
“当然,我又没有做错什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巴特有些理直气壮起来了,只是还对自己的窘境有些难为情罢了。他站了起来,假装没有听见特恩的调侃,假装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特恩身边的那少女,他走过去,她是唯一没有笑的,而且她眼睛流露出的是什么,是友善。巴特感激的吸了口气,竭力保持他已荡然无存的绅士风度,“咦,”他一片热情与好心的抹抹她的脸部,“好象被烟薰到了呢。”他用力擦了一下,她脸上的肌肤顿时红晕起来,“我没有使多大的力呀,你的肌肤太娇嫩了,这真是一个悲惨的夜晚,是不是?”
“我想也是,”她自然没有回答,说话的是特恩,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巴特,某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令他有一秒钟的失神,顿了一顿,他语含双关的说:“对某些人而言。”
8:10分。
当巴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首先感觉到是的沐浴在身上的阳光,他开始怀疑记忆不过是夜里的一场梦,可是当他看到他睡着的是特恩的房间的时候,他不禁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书桌边正在收拾资料的特恩饶有趣味的转过身来,他已经穿戴一新,显然他早就起床了,短得可怜的睡眠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奕奕神采,“我的巴特少爷,我好像听到你的呻吟声。”
巴特瞪了他一眼,“我想你知道原因,”他开始顾左右而言它:“你要去上班了吗?”
“直说。”特恩看着他,凭了解就知道他另有原因。
“我今天没有课……”
“别顾左右而言它,快说什么事?”
“是你不让人家说完的嘛,你要把凯瑟琳怎么办,我今天很乐意在家照顾她。”
“多谢了,”特恩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紧紧的盯着巴特,“巴特,你,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你想到那去了!”巴特激动得跳了起来,“我……”
特恩在床沿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二十六岁的男孩子情窦初开?”他脸上故意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可是前不久我好象还记得你跟我们的小缪拉两情相悦呢!噢,我可怜的缪拉!难怪她最近都不愿来见你!”
“关她什么事?”巴特板起脸,“我是怕你折磨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她是一块不会为了你而融化的坚冰,解开她的心结要以诚相待,耐心等候她对你敞开心扉。你若是对她用强,我看她才不是轻易屈服的人呢!她已经给我留下了倔强的印象,逼迫是没有用的。”
“咦?”特恩低下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什么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她的眼睛!”巴特振振有词,想起昨夜她的眼神,那是否可以称做温柔?“如果你注意观察的话,她的表情的确是冷冰冰的,可是她的眼睛,总是在有意无意流露出一丝丝情感,归根结底,她也是有感情的人,只是伪装得比较好,也许是因为受过伤害刻意的封闭了自己,我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到了,她真是个动人的女孩,我不是指她美丽,当她的眼光长久的停驻在你身上,那目光,仿佛要看进你的内心深处一般,好像,就好像一潭清水,虽然平静,可是却要把人的心都淹没,那些神秘的,在水底深处的,我们不可知的,总是引起死我对她无限的遐想与猜测,总而言之,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女孩,让人心动,让人怜惜,得了,特恩,别用那种眼光,每一个男人都想保护弱者,不管他是不是爱她,不错,我是喜欢她,可是那不是爱情,我只是想爱护她,关心她,象对一个小妹妹,她需要帮助,可是她倔强的不肯说,可是我希望能够看见她展颜欢笑,我想她微笑的样子一定更可爱。”
特恩微笑起来,不管怎么样,巴特永远是巴特,这些话是他心底真正善良质朴的表达,他何尝不象一泓清水,不含一点杂质,只想让人好好保护他,他的这些品质,尽管是对一个早已抛弃这些的人而言,也是同样觉得珍贵的。“好的,我的巴特,我答应你会耐心的对待她,”他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想法竟然跟他不谋而合,他知道巴特不会取笑他,可是他的某种骄傲在做崇,“今天下午我要去波士顿出席一场会议,我想带着她,因为,你知道那位著名的心理专家卡尔·汉克吗?他目前正为一桩颇为轰动的谋杀案出庭,我想看看心理医生,对她应该有好处,这下你该放心了吗?”
“呀,”巴特迟疑着,某种羞涩的红云在他脸上浮现,“你,你会去看看缪拉吗?呃,当然,还有戴维。”
“当然,”特恩在故意装傻,“你要我帮你问候他们吗?啊,前天戴维打电话来说起,缪拉在新学校里风头很劲呢,很多男孩子都在为她着迷呢!当然,小缪拉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了,如果我再年轻几岁。”
“你总是在这种时候装傻!”巴特不满的抱怨,“难道逗我真让你那么开心,缪拉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联络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的脸色有些阴郁,“可是我总有某种担心,特恩,你知道缪拉不是这样的女孩子,”他满脸祈求的看着特恩,“问问她,关心一下,我知道她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
特恩疼爱的揉揉他的头发,“当然,你这个小傻瓜,你担心她为什么不亲自对她说?你在顾虑什么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波士顿?”
巴特想了一想,摇摇头,“不必了,明天我还有课,”他孩子气的微笑:“你去我就放心了,特恩,好好照顾凯瑟琳喔!”
贝瑞乐公司的总部设在纽约市中心一幢阳光充沛的大厦里,早在许多年前,特恩就私人拥有了这块地皮,经过十余年经济的迅猛发展,这块地皮的升值已不能用倍数来计算,他将周围的大楼都陆续出租,却不愿将这幢大厦任何一间房间租给他人,尽管这让他损失了一笔数额可观的租金,他喜欢独占,而不是与它人分享。他不吝重金将这座大厦装饰得美奂美伦,同时又华贵典雅,在拥有了世界最先进的设备的同时,这座大厦的内部装修依照了十八世纪的法国宫殿建筑,散发着无可形容与比拟的魅力与古典的浪漫气息。
特恩的私人办公室设在二十四楼,这整整一层楼是他私人的王国。可是当他将这个少女带进这座大厦的同时,他没有预料到他也给这幢大厦投掷了一枚巨型的炸弹,虽然美国人一向没有干涉别人私生活的兴致,可是他特殊的地位与风流韵事却是大众趣味的焦点所在,于是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还没有等他将那少女带进他的办公室,一些喜欢刺探八卦的人已经把这个消息散布到了这幢大厦的每一个角落,老板的新恋情成为每个人的新论题,想想看,他甚至没有带着他传说中的未婚妻温安妮来过公司,而且她还是个外国人,他拉着她的手,他们从同一张车上下来,这么说,他们从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在早上9:00的时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相遇?……
特恩带着她从自己的私人电梯上去,还未推开他的办公室,他已经听见了议论声,那个声音似乎是他某位秘书的助理,她正在加油添醋的说:“你敢相信吗?老板的新欢竟然是个外国人,我简直难以相信,可是一切不容置疑,那么平凡无奇的小女孩,我刚才见到她了,竟然可以夺得老板的欢心,这简直是荒谬嘛,东方那些贫穷愚昧的国家,可是他们从一张车上下来,想想吧,是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附议声响起,特恩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四个女秘书已经聚集到了一间办公室,这让他感到一阵恼怒,这是应该有的工作态度吗?一个他熟悉的娇媚的声音警觉的说:“不要再说了,小心柏先生上来听到就不好了,一个外国女人,我才不信柏先生会对她动真情呢?不过心血来潮玩玩罢了,我们这样议论,没的提高了她的身价。”
特恩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拉起那少女的手,那只手冰冷,他用力推开门,猛的看着他冷冷的站在门口,所有的声音都停住了,每一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阵惊惶,注视着他拉着那少女的手,猜测着这里面是否还包含有其它的含义,能否印证今早的流言?
“怎么都停住了?”特恩冷冷的笑了,“大家不都很尽兴吗?我倒还没有发现公司里竟然有这么多的长舌妇,这就是你们从小受到的教养吗?看上去个个都象淑女,实际上呢?琳达,”他唤那个有娇媚声音的美女,“刚才那个是你的助理?如果是的话,你可以请她马上到财务部结算,我不想再见到她。”
没有人敢说什么,琳达默默的点头,其它人知趣的走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特恩的四个女秘书,正在用暖昧的眼光一遍遍的挑剔地看着那少女。象世界上所有的大机构一样,老板和女秘书或多或少都有些暧昧的关系,而这里也一样,特恩尤其是女性追逐的对象,特别是还有跟他朝夕相处的优越条件?没有人不想俘虏这个又英俊又富有的男人。
“真轻闲,”特恩嘲讽的说:“公司就快要倒闭了吗?居然大家聚在一起,在上班时间聊天,而且还是我的风流韵事,这肯定让你们得到某种乐趣了吧,你们如果如此热衷于传播消息,公司设有信息部、广告部,你们可以任选其一,在诸位的卓著的能力领导下,我们一定能占领南极的市场。四位小姐,我真是难以相信,究竟是什么身份赋予了你们讨论我私事的权力?你们是什么东西?”特恩的声音中蕴含的寒意让人发抖:“居然干涉起我的私生活?你们甚至还连我的情妇都算不上呢!”
他的四个女秘书:朱丽、琳达、瑞娜、简,四个人对望了一眼,却不敢说话,她们都清楚特恩冷酷无情的性格,若是真的触怒了他,不管曾经有过什么关系,他都不会手下留情,被他忌恨的人没有未来,那种情况没有人想尝试,她们也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能侍候好特恩那种喜怒无常的脾气,没有人会愿意离开,这里不但待遇的优厚很少有企业能比得上,尤其她们更清楚的一点是:只要还在他身边,就有讨他欢心的机会,嫁给肖恩是每一个女性的梦想,只有在他身边,这个梦想才有实现的可能,尽管这梦想如此缈茫,那怕这必须付出代价,她们也愿意忍耐与等待。
琳达难堪的低下头,特恩的话如同针一般刺入她的心中,在四个人中,她一直有一种优越感,因为特恩的的确最喜欢的是她,她也因此自觉在特恩心中占据的是某种特殊的地位,可是在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特恩竟然没有给她一点面子,先是无情的赶走她的助理,然后又是一顿有如暴风骤雨般的指责,没有任何的特殊,难道他的心,真是铁石铸成的吗?而那个少女,她向她投去满腔的仇恨,如果怒火可以杀人,她真愿意不顾一切,那个少女,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清高冷漠的仿佛不屑于理会任何人?什么东西嘛,她的心被这种表情刺痛了,她抬头看着特恩那俊美得有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的面庞,几次想不顾一切的想向他倾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炽热情意,话已到唇边,可是一触及特恩那冷峻的眼神,这满腔的爱意却只能化做一声叹息,她觉得自己象极了爱上了俊美牧羊人的月神黛安娜,一片真情只被他不屑一顾,而自己却依然执迷不悟,只求能在夜晚用那银白色的月光履盖住他,只盼他那悠扬的笛声能飘扬大地,绵绵不息……
可是特恩却绝非那纯真的牧羊人,他除了有一张让人惊叹为上帝杰作的完美的脸庞,他的整个人都象是用冰雕出来的,让人难以接近,他有一颗冷酷的人,他从不对别人展露他的温情,他总是让你感觉他不需要人爱,更不会爱上任何人……琳达哀怨的想着,直到特恩的话再次响起,打断了她自怨自怜的情绪。
“朱丽?”特恩叫的人不是她,可是她还是注意倾听:“我知道你一向眼光不错,你待会下去帮她,”特恩将那少女拉到身前,轻柔的拉着她的手打了一个转,“挑几件衣服,价格不计,但我希望能够适合她的气质,”他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了握她的盈盈细腰,尽管这是已知的,他还是有些震惊,他又想起今天早晨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还在熟睡中,显得如此安祥与宁静,疲惫从她脸部的每一个变化中显露出来,他都不忍心将她唤醒,昨夜的情景又开始在他脑中回味,那一吻的感觉多么美好,就这么一缓,她就被惊醒了,那么黑眸倏然睁大,敏感的看着他,这一些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回味无穷。“她的腰很细,叫服装店的人改一下,能出席各种场合的每样要几件。我要带她一起去波士顿。”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琳达木然的瞪着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从不曾带任何人出去,连她也没有,她告诉自己说:他一定是疯了,那个少女,那么个平凡无奇的少女,他居然要带她出去丢人现眼!可是这并能让心中的酸楚降少一丝一毫。
“还有瑞娜,把今天的会议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这时,特恩才叫她的名字,“琳达,来我办公室,简,打电话叫迈迪。”
她默默的和瑞娜跟随特恩走进他的办公室,特恩终于放开了那少女的手,她独自走到窗边,她是如此自然,琳达在心底尖叫一声。接过瑞娜递来的文件,飞快的翻阅浏览着,“今天的会议就订在十点钟好,部门经理都通知了吗?”
“通知了!”瑞娜一边翻阅着手中的记录,一边回答,“一切都按老规矩?”
“嗯,”特恩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女,有一秒钟的犹豫,“会议一结束我就去波士顿,取消我今天下午约会。帮我联络波士顿那边的负责人,安德烈,把电话转进来。”
“可是,”瑞娜吓了一跳,“不是说参加完州长的晚宴才去波士顿吗?那下午的安排怎么办?二点钟的会议可以取消,可是三点钟你跟中东来的阿麦德王子的见面恐怕很难取消呀,州长的晚宴也不好推却呀,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个没有问题,迈迪可以代表我去,至于阿麦德王子,”他沉吟着,“我有私事,必须先赶到波士顿,琳达,你可以帮我去招待王子嘛!二天后我就回来,我会向他解释,王子是好朋友,不会介意的,向他表达我的歉意,你可以带他四处去走走看看,王子还是第一次来纽约,你待会就马上打电话让我的私人飞机在顶楼等候,俟会议结束,就直飞波士顿。公司的事,迈迪会处理。”
琳达呆了一呆,仿佛从梦中惊醒,“这恐怕不好吧!”她不禁结结巴巴的说:“我根本不了解阿拉伯那边的风俗,触怒了王子怎么办?”
“你不是当过演员吗?”特恩有丝不耐,“只有让他满意不就好了,而且王子在英国读书长大,非常了解欧州的情形,有着很开明的思想,你不用顾虑那么多。这不过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只要你当王子的向导与伴随,连这也办不到?”
“可是,”琳达绝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她必须做最后的尝试,她必须确定自己的地位,特恩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她受了了,她要撩起特恩的妒嫉,不管用什么方法,只有这样特恩才不会忘记她。“是不是他要我做什么我都必须服从?如果他还要求我跟他上床呢?我是不是也一样照办?”说到这里,她惊觉自己的态度,于是又试着缓和口气,“毕竟,偌大的一个公司,放着接待处的许多交际人员不用,而委派一个女秘书做外交,很容易引起他的误解。”
“你以为王子是没有见过女人的乡巴佬吗?”特恩打断了她的解释,“他是一位极具风度的男士,如果他向你提出要求,也会在有礼情况下,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他冷冰冰的说:“而我,我希望他能够高兴,这是最重要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不去,这只不过是一桩小事,没有必要勉强。”
“你就一点也不在乎,”琳达简直受不了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脱口而出。
“在乎什么?这种事你情我愿,你高兴跟王子上床那就去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公司的利益,毕竟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你这么在乎公司的利益,却还要把这种难题推给我,何必要你的女秘书去出卖色相?”这时的琳达已经完全忘了在场的并不只是她和特恩两个人,于是有些话一说出便铸成了错误。
特恩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而且我已经说过,我有更重要的事,王子的眼光很高,也不一定就看中你,你若是不肯干,你可以辞职,这是你的自由,你可以选择。”
他不耐的将话说完,根本懒得理会琳达那已经变色的面孔和难以置信表情,这个傻女人,她以为她是什么人,她自以为是的关系在他心理根本不值一提,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疯狂的想占有他,再美丽还不是躯壳一具?她算得了什么?
他自顾自的走到那少女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了一下,窗外阳光明媚,下面就是著名的麦迪逊花园广场,游人如织。他很怀疑她看到了什么。
她站在窗边的形象又令他回想起昨夜那情感的激荡,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细腻雪白的颈子,心中却在奇怪自己似乎依然有着昨夜的激情,他依然想亲吻她、占有她,而且,就象巴特说的,他同样期盼着看见她展开笑靥的样子,这个念头始终不曾在他脑海中消失!他甚至无法把思绪从她的身边移开,尽管她不是什么美人,也称不上美丽,可是他还是着迷般的不忍将目光从她那吹弹欲破的肌肤上移开,那清澈的眸子,玫瑰色的柔软的樱唇,总让他不经意间地想起昨夜她脸上的那份忧伤,正是忧伤令她更加动人,如此的让人怜惜,甚至是让人心疼。
他再次想起巴特的话,她的确脆弱得能撩起每一个男人的保护欲。尽管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尽管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小屋里,不愿走出来,也不让人走进去,只任由自己经受风吹雨打的焦熬,可是也正是这份倔强,更加让人爱怜。
那少女回到眸子,静静的凝注着特恩,长长的睫毛在她雪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令特恩想起她那欲诉还休的神情,“什么?”特恩惊讶于自己口吻的温柔,他记不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对女性有这样温柔的口吻了,“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难道你不愿告诉我吗?我不勉强你,开会之后我会带你到波士顿,那里有世界最著名的心理医生,或许你愿意向他倾诉,我愿意让你自己选择,别把我的好意拒于千里之外,我要帮你,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你听得懂我的话,对不对?”
那少女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无望的垂下了眼睑,在这一瞬间,特恩肯定的看到她眼前流过的忧伤,她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僵硬了,这令他的手里掠过一阵惊喜,这是否代表了什么?他已经取得她的信任,也许还是巴特说得对,对于这么个少女而言,真诚远比暴力更能打动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迈迪走了进来,“啊哈,”看到眼前的这副情景,迈迪不禁惊叫了一声,“噢,上帝呀,特恩,你一天晚上取得了我三月个没能达到的成就。”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特恩懊恼的说,“究竟是谁允许你这样不敲门就进来的。”
“我敲了,”迈迪无辜的说:“也许只是声音不够响,而你又过于专注了。”
“好吧,好吧,”特恩这时才看见琳达与瑞娜还站在房间,“咦,你们还不打算出去做自己的事吗?把门关好,噢,瑞娜,拿一杯牛奶进来,再拿一些点心给凯瑟琳小姐。我跟迈迪马上就去开会了,你在里面陪陪凯瑟琳,别让她出去,也别再做出不适宜待客的事了。”
瑞娜将牛奶与点心放在她身边,“您请用,凯瑟琳小姐。”那个少女并没有答谢令她有些生气,可是慑于特恩的嘱咐,她倒也不敢造次。可是这时候,门悄无声息的开了,琳达和朱丽轻轻的走了进来,这让瑞娜吓了一跳,“噢,老天,你该不会想干什么吧?”
琳达冷冷的笑了,“你怕什么,这个会议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结束,我只不过想来看看这个令咱们的大情人心动的女孩是何方神圣,我已经为你挨了一次骂,也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那少女没有吭声,这更激怒了原本就偏执的她,“多么骄傲呀!你是那里的人,日本人、韩国人、中国人,都是些下贱的黄种猪,”她盛气凌人的说:“一个毫无姿色的孩子,平坦的胸部,细小的四肢,根本是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嘛,我简直无法想象你跟肖恩站在一起的情况,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大胆的伸手捏了捏了她的面庞,她早已下定决心要羞辱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的毫不做声让她更加放肆。“要看心理医生,你心理有毛病?噢,你还从来没有说过话呢,你是一个哑巴吧,肖恩怎么会看上一个白痴哑巴丫头呢?”
“她是哑巴?”瑞娜惊讶的问。
“至少也是心理障碍者!”琳达冷冷的,肯定的说,“不然看什么医生,你听她讲过一个字吗?她的表现根本就是白痴才会有的。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那么柏先生怎么会看上她的?”瑞娜惊讶之至,对照琳达的也并非毫无道理,“他千拣万选的,怎么找了个次品,三等货色。”
琳达尖刻的说:“他当然也是个傻瓜才会找个白痴。”
朱丽冷冷的说:“他怎么会看上她?不过是好玩罢了,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柏先生的猎奇的心理,他才不是傻瓜呢,他就要跟温议员的掌上明珠订婚了,就是那位美丽的温安妮,你们肯定还记得前两天报纸头版上他跟温安妮小姐在温泉度假时热吻的照片?那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呢,以温议员在国会的权势与影响力,加上柏先生,这恐怕会是本世纪未最轰动的婚礼,一个是社交界英俊兼富有的花花公子,一个是最美丽高雅的大家闺秀。这件事都已经传开了,她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酒罢了,无足轻重。”
琳达紧紧的盯着那少女,想从她身上证明这个消息,并且找到失望与妒嫉,可是她立刻失望了,她所希望的感情在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她静静的坐着,表情淡漠,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议论,最后被这个消息刺伤的还是琳达。
“这恐怕是新闻炒做吧,象温安妮这种大小姐根本就不适合柏先生,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这种拘束谨慎的小姐吗?他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好像木头的一样的小姐呢?”
朱丽冷冷的反驳琳达的话:“你把温安妮想成这样一个大小姐,你就是个傻瓜,我见过她,她是个交际手腕很高明的女人,温柔中带着精明世故,只不过良好的教养掩盖了一切,否则柏先生也不会看上她,何况她才会成为最完美的柏太太呀,她有完美的家世,是万贯家财的继承人,这才是柏先生的选择。”
琳达还是摇头,“我还是不在想念柏先生会做出联姻这种事,毕竟他的钱已经十辈子也用完了,而且说到权力,我也不认为温参议员能给他什么帮助。”
“谁会嫌钱多呢?”朱丽冷静的分析,“何况温参议员在政治上有着不可低估影响力,任何一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都会想娶一个跟他同有地位而又高贵体面的女人,这总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谁会希望自己的老婆是个妓女呢?相信我,柏先生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温安妮也不过是想找一个同阶层的优秀男人做为结婚对象罢了,象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各人有自己的事业与生活,不但不会互相干涉,而且会容忍对方的出轨行为,双方都能默许对方足够的自由,这是最重要的,而在重要的场合,他们又可以合起来共同出席,参加集会,参加慈善公益事业,为家庭赢得荣誉,这就是一个为社会称赞的完美家庭,其它的,谁又会去在意呢?互相扶携,彼此提高身价,不过如此嘛!”
琳达不禁感到一阵酸楚,他知道朱丽说的是正确的,只是,只是不愿去正视,从见到特恩的第一眼,她就近乎发疯的爱上他,可是现在,三年多来的苦苦相思还是镜花水月,她想起那张照片,特恩正拥着温安妮热烈的吻着,甚至忽略了尾随跟踪的记者。而刚才,他温柔的轻抚那少女的颈子,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柔情,这是极少在他身上寻觅到的、罕见的温柔让一贯冷峻的他显得不同寻常起来,而无论那一种,他都没有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过她,他们总是勿勿的了事,只是为了完成生理的需要,没有任何一丝柔情。
“真是可惜!”瑞娜喃喃低语,“这么一场政治婚姻不知会让多少女人心碎呢!不过,柏先生除了长了一张媲美太阳神的脸,我倒觉着,他对女人缺乏着必须的热情,从来没有听说他跟谁有过长久的爱恋,可是这一点,并不影响女人对他的迷恋,人们好象都在相信,自己会是那个令他改变的人,真可笑,谁也不知道他有一副真正的铁石心肠,他不会为了任何热烈的爱情而感动的。谁要是对他说这种话,他的表情总是非常厌倦的,仿佛这是一种挖苦一般。”
“他真是一个奇特的人,我想他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朱丽说:“他不属于那种感情丰富的男人,记得吗,有传说他是同性恋,我见过那位巴特,一个非常非常俊美的男子,很容易令人为他着迷。”
“他其实……”琳达有些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她知道特恩不是同性恋,对象更不可能是巴特,她有着某种可怕的猜测,可是她绝不敢宣诸于口,凭着女性的直觉,她可以判断这种猜测不会错,可是她知道这个秘密如果被揭开对谁都没有好处,她尤其首当其冲。
“什么?”朱丽问,这时她开始有一些担忧,“你说她不会把我们的话泄给柏先生吧,那样,”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那就太可怕了。我可不敢去想柏先生会怎么对付我们。”
“不会的,”琳达信心满满的说:“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你相信我好了,我以为我敢拿自己的前途性命冒险吗?我想,她和柏先生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系,柏先生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动心呢?”她继续用着最轻蔑的与讥讽的口气泻渲着内心的痛苦与不满,“你这只猪,黄皮肤的猪!你们这个种族天生卑微下贱,天生就是下等公民!”
出乎她的意料,那个少女的眼前射出极愤怒的光芒,可是她依然一言未发,只是用力站了起来,想离开三个女人的包围圈,琳达在一愣之后一把拉住了她,知道她不是白痴,这个想法已经足够令她为恐惧所缠绕了,“你想干什么?”她用力的拉住她的头发,想保护自己的想法在理智中占据了上风,她重新将那少女推倒在沙发上,伸手响亮的打在那张柔嫩的脸上,顿时五个乌青的指印清晰的浮现在她白暂的脸上,朱丽和瑞娜都被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惊呆了,这是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那指印,分明就是被人打过的痕迹,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肖恩的愤怒她们可不想承担,朱丽反应最快,马上尖叫起来:“琳达,你疯了,你不能打她。”
可是这句话已经说晚了,那个少女挣扎着,琳达又把她朝地上推去,这下力显然使大了,她没有摔到地上,反而被跌跌撞撞的撞上了桌子,桌子摇晃了一下,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桌子上的花瓶摔到地上,尽管是在厚厚的地毯上,花瓶还是碎成几片。
在这一瞬间,象被魔法点过一般,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过了许久,朱丽才难以置信的短暂的惊呼了一声:“柏先生的花瓶!”她俯下腰察看,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却已经足够令最精美的艺术品变成一堆废品,她顿时面如死灰:“125万英镑的花瓶,不是美元。琳达,你毁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花瓶,它是绝品,再没有一模一样的了……”
但琳达的动作只不过有一秒钟的停顿,一抹阴冷的微笑自她美丽的唇边浮现,她抓起电话:“我打电话给柏先生,我们必须告诉他,可是花瓶不是我们打破的,你们都有看见的,是她。我们必须统一口径,这么贵重的物品,我们倾家荡产都陪不起,不能是我们的责任。”
朱丽登时了解了她的用意,“可是”,她迟疑着,“瞒得过去吗?”
“除非你愿意陪这个花瓶,”琳达阴冷的说:“你可以自己选择。”她已经拨通了会议室的电话:“请接柏先生。”
特恩做梦也没有料到看见的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他第一眼就看见他的碎花瓶,噢,他心爱的花瓶,那可是他费尽周折才从一个收藏家那里买来的呀,他对它的喜爱就好像猎人对他钟爱的猎狗。
“怎么搞的?”他勉强控制着怒气。
“不是我们的错,”琳达怯懦了一下,可是她天生爱面对挑战的性格让她迎了上去。“是您的朋友,她打碎了花瓶。”
特恩走到木立在桌边的那少女,她缓缓抬着脸,那双乌黑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他,他的心不禁沉了下去,她的眼光那么冰冷,可是有一种受到屈辱的空洞,如果说刚才她眼中的坚冰已经渐渐消融的话,那么此刻,那消融的冰水又冰结起来了,甚至更厚重、更坚硬。她的目光是漠然的,特恩几乎可能感觉到她的敌意与受到的伤害,他立刻看见她脸上那清晰的掌印,怒火在他心头烧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仿佛那会弄疼她似的,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火辣辣疼痛,“她们打你!”他声音很轻,可是却蕴含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她受到殴打这个事实不知为何刺痛了他,他都不忍心对她动手,尽管她是那样的顽固,他仿佛又听见巴特的话:好好照顾她,她是个让人怜惜的小妹妹。她被打这个事实令他的愤怒更甚于他的花瓶被毁,“我叫你好好照顾她,你竟然打她,瑞娜。”
不知为了什么,特恩这种阴冷的声调比起咬牙切齿的愤怒更加令人害怕,瑞娜颤抖了一下,她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的,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肖恩决不会善罢干休。
特恩的目光在三个身上一一扫过,与这种眼光一接触,每个人的身上都不禁升起一股寒意,“你们先打她,然后又推她,她撞上了桌子,撞翻了花瓶,可对?”凭着经验与观察,他的推测竟基本说出了当时的情形。“我真难想象,你们竟敢!”他咬着唇冷冷的笑了,笑容中带着某种残酷的意味。
特恩的目光投向琳达,琳达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她挣扎不出那怕是一丝笑容。怒火几乎把他整个燃烧,他真想也给这张漂亮的、洋洋自得的脸庞狠狠几个耳光,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这种暴戾的想法让他感觉一丝快意。这个卖弄风骚的女人,她究竟做了什么?“说!”
特恩的语气冷得象是从冰窖中抛出,他的这些反应让她备受伤害,“你这是在责备我吗?”嫉妒与愤怒扭曲了她美丽的脸,一种令她绝望的感觉让她开始不顾一切了,“没错,我打了她,因为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我讨厌她,你听清楚了吗,我讨厌她。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再打她。你那样子瞪着我干什么?哈,真可笑,高傲的特恩竟然看上了一个低等下贱的黄种女人,这真是一种耻辱,”她压低声音,加重语气,继而激动的叫:“我为你感到耻辱啊,象她下贱的黄种人,凭什么要把她跟我同等对待,你难道不知道这就是侮辱吗?她是卑微的、低等,你可以割开她的皮肤,她的血不是红色的。不要让她玷污我们白人高贵的血统。”
特恩猛的一扬头,他的眸子被愤怒点得前所未有的明亮,琳达的话,令他想起某些他以为早就逝去的——侮辱,往事让他变得危险,“你在胡说什么?”他一字字的问。
“我没有胡说,”琳达高傲的、固执的一仰头,“你知道我没有胡说,我的父亲二十年前这么说过,我现在也这么说,只有白人才是最高贵的种族,我看不起她,永远都看不起她。我也同样瞧不起你,你居然爱一个黄种人。”
特恩有些吃惊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琳达本人也是一个偏执的种族狂,尽管他早已知道琳达的父亲在二十年前就是因为杀害一个黑人而入狱。可是爱,他被这个词震慑住了,他怎么可能爱她?只不过每一个大男人都喜欢保护弱小罢了,她只不过迎合了他这种需要罢了,何况,这怜惜还有母亲的因素,她昨天流露的忧伤与早逝的母亲是何其相似,保护她就好像是在保护他挚爱的母亲。而现在,琳达的话同样刺痛了他,从这一刻起,对她的厌恶已经是无可挽回了,他平生最厌恶种族论者,因为他的祖父就是一个混血儿,他本身因此也具有黑人血统,只是这种血统因为数代都跟白人通婚,到他这代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你被解雇了,”他冷冰冰的说,“我真遗憾我以前没有机会看出你是这么无知的女人。抱着你的白人优越感去一家需要纯种白人的公司吧。”
“不用你赶,我自己也会走,”琳达故意傲慢恶毒的说:“我才不会跟一个下贱的黄种女人共用一个男人,这会让我恶心。”
“的确,”特恩慢慢的点头,“一个白种女人,无论自视多高,可是她却要无可挽回的输给一个她看不起女人,这才叫做可怜。你甚至比不上一个黄种人更能讨我的欢心,”他用同样恶毒的语气说:“我想,这更应该算是一种耻辱。”
琳达愤怒的尖叫一声,她冲动的扑上去抓打特恩的脸,试图在特恩的身上发泻她的屈辱与愤怒,可是她却忘不了特恩从本质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他无情的挡开她的报复,他巨大的力量反而让琳达倒在桌子上,这一下更让她恼怒欲狂,在这种刺激下,她已经完全的失去理智,报复成了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她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向特恩砸去,特恩冷笑着侧头,轻轻闪过,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那个少女,“当心……”他不禁脱口而出,说话间,他已经反应迅捷的去接那本文件夹。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少女只是漠然的站着,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警告,也根本没有看见那沉重的文件夹,在这一刻,特恩几乎可以听见金属撞击她额头发出的声响,这一下重击令她的身子轻晃了一下,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迅速涌出的鲜血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只不过一秒钟的时间,鲜血已经流这她的脖子,染红她上身的衣服。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琳达,既便是在这种时刻,她依然看上去那么平静,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捂住那伤品,而她,似乎也根本感觉不到痛楚,只有在鲜血从她眼边流过的时候,她闭起了眼睛。
特恩几乎连呼吸都停顿了,愤怒撕扯着他的心,尽管已经见过太多流血的场面,可是这少女的血还是激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股原始的暴戾,他的脸色变得比任何时刻都阴沉可怖,“你打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右手就像拎小鸡一样捏着琳达的脖子,声音中蕴含的杀气令所有人心悸,“你这个贱货。”他毫不怀疑自己杀人的冲动与欲望,虽然他知道自己并未失去理智,尽管如此,她受到伤害依然让他觉得无法忍受,那些血,比从他身上流出来的更让他难受,就好像一件珍品,就连主人都小心翼翼,可是却教一个毫不相干、无足轻重的人打破了,损毁了,那份懊丧与生气是可想而知了,要教他若无其事的宽容与忍耐,这如何可能?
瑞娜目瞪口呆的看着,特恩本就是个令人畏惧的对象,尤其是在此刻,求情的话在她口中打了好几个转,却不敢说出口,特别是她还担心喜怒无常的特恩会因此而转移目标,把枪口对准自己,她可不敢想象自己陷入这种境地,那想必比死还不如。
事实上,要不是迈迪恰好进来的话,琳达的惩罚还知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因为在迈迪进来的时候,琳达已经在这种铺天盖地的责骂中快要窒息了,在迈迪拉开特恩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依然无法呼吸,心有余悸。
“老天,你快疯了,”迈迪喃喃的道,他做也想象不到短短的二十分钟竟然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故,“她是怎么激起你那么大的愤怒的?”这些侮辱的话他已经快有十年没有从特恩的口中听到了。
特恩的怒气依旧未消,他指着琳达,“你最好马上给我消失,别在我眼前出现,否则我叫你永远不能翻身。”
迈迪连忙示意瑞娜和朱丽把琳达带出来,然后他才向特恩大声说:“你这样说话,很容易留下把柄的,你可知道如果有好事者将此事宣扬出去,那是非常影响我们公司声誉的,关于你的传言已经不少了,被传媒宣传成一个暴君你很高兴吗?你的温安妮小姐也不会觉得光彩吧!”他转过头,无意中看见那少女额头上的伤口,不禁惊呼一声,“上帝呀,这究意是怎么回事?”
特恩瞪了他一眼,将那少女扶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寻找着消毒药水和纱布,一边回答:“这还用说?除了琳达那种贱货,谁会干出这样的事?妈的,我一定要叫她好看!”
迈迪不禁笑了起来,他低下身子仔细察看了一下伤口,“不过没有什么大碍,皮外伤,流血好像多了一点,你刚才真应该少发一会脾气,先照顾伤员。”他怜惜的说,“可怜的凯瑟琳,我才把她交到你手里一天就出这样的事,特恩,除了巴特,你真不懂得好好的照顾人。”
“这又不是我不肯尽心竭力,”特恩有些委屈的说,“完了,回家巴特也得责备我,真奇怪,她能换你们所有人的怜惜,为什么我这里的女人却全都象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公然把她带到你的办公室来,可想而知,”迈迪摊摊手,“当然每个人都认为她是你的新欢,谁叫你要处处留情呢?特恩,这下琳达恐怕恨透你了,小心她去控告你的故意伤害,陪审团倒是有可能会同情一个被老板性骚扰又被报复的年轻美丽的女秘书,说不定妇女协会也会支持她喔。”
“告我?”特恩的表情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他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尽管他知道这不是迈迪的说笑,做为一名律师,他总是时时不忘自己的本行,于是他也半开玩笑的说:“如果她还不算白痴的话,她就不敢告我,就算她头脑再不清醒,也知道自己的葬礼要如何举行,好吧,我们来假设她走上法庭,我知道你喜欢打官司,可是你也会觉得这样的官司太没劲,太荒谬!当然喽,大家都看到,一个虚荣的女人,妄图勾引一个跟她身份根本不配的男人,想一步登天,大家都知道她家境贫寒,父亲是种族极端分子而且杀人坐牢,母亲改嫁,继父是个酒鬼,她高中尚未毕业就因为行为不检被学校开除,然后走上了她的演艺圈之路,在受到重创之后,当然,我们可以承认她能力很强,可是野心也很大,可是现实怎么样呢?在得不到想要的一切之后,她就诬告她的老板,妄想捞得一笔钱,可是这位老板开除她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想看看证据吗?她竟然以为她能瞒过我,”特恩不可思议的摇头,“我容忍她的这一点点小聪明,只不过我把那当成给她的一点点补偿罢了,她的历史不会让陪审团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而且,你知道吗,迈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竟然是一个种族狂热份子,可见基因遗传一说,一点不假!”
“你线居然放得那么长,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迈迪摇头,“用得着处心居虑么?她只不过跟你上过床的一个女人罢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特恩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很郑重,“而且,你不了解琳达,她真是一个很难对付女人,很有……”他迟疑着:“心计,很厉害,有时候,我都摸不透她,无法预测她会做出什么样事来,所以早做准备,这个女人能爬到今天的地位不简单,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进一步?”
迈迪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在那少女面前若无其事的谈论很多事,尤其是特恩,他一向很小心谨慎,很少信任人,可是他们这样的态度,仿佛是在不知不觉中认可了这个少女,信任着这个少女。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这是一个令他惊喜的发现,他总觉得特恩人情味太淡,也许这一切正在改变。
“该死,”特恩一边娴熟的擦拭着那少女额头上的伤口,一边诅咒了一声,“我们是不是该给她叫医生,怎么这该死的血还没有止住!”迈迪只以一笑做为回答,一向讳疾忌医的特恩会想到医生,真是破天荒的变化了。
他终于将伤口包扎好了,那令人心悸的鲜血也止住了,他有些心疼的抚抚那张愈加苍白的面庞,怜惜的情绪再一次弥漫了全身,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给伤口消毒时的那份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可是她却默默地忍受了,一声不吭,只轻轻的皱了皱眉,这份毅力更让他心疼。
“会议怎么样了?”
迈迪轻松的说:“当然是胜利结束了,唯一的兴奋点在于大家奇怪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抛下工作?你马上就要去波士顿了吗?”
“让她休息一会,”特恩将简叫了进来,皱着眉头说:“你带凯瑟琳小姐盥洗更衣,别碰到她的伤口,”他阴沉着脸说:“你不会再对她不恭了吧?”
简吓了一跳,“当然不会,柏先生,我已经知道了凯瑟琳小姐是我们的贵宾,此外,琳达刚刚已经走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特恩不耐的表情吓住好了,只得乖乖的带了那少女出去。这时特恩才转头对迈迪说:“我已经叫安德烈帮我约了汉克大夫,卡尔·汉克,你知道他吗?”
“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迈迪说:“他在波士顿吗?”
“正在为桩官司做证,那案子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个实习医生给他的病人执行了安乐死,家属控告他谋杀,这桩案子争议很大,因为病人似乎是那实习医生的女友。”
迈迪立刻想了起来,“当然,这桩案子很有名,安乐死,有些州认为是合法的,有些州则不,而这位医生的父母都是知名科学家,所以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可说是毁誉参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利斯,噢,特恩,他好像是跟巴特同一学校毕业的,他家是英国移民。可是卡尔·汉克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很简单,卡尔·汉克是利斯的老师,极力为他的学生辩白无辜,卡尔·汉克据说还是一位催眠术大师,可以令意志力最顽强的人说出他的想法,我希望这会有用。”
“难说,她可不是一个普通少女,她的坚韧毅力是很多男性都望尘莫及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注意到了?”
“这只是开始,”这些惹起了特恩的好胜心,“对我来说,她只不过比一般人更顽固而已,我见过最顽劣的猎犬,我总有办法驯服他们,看着吧,迈迪,总有一天她会在我面前俯首听命的,仰我鼻息度日。”
“让我们等着看吧,”迈迪微笑,“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现在全纽约都将你的婚事炒得沸沸扬扬,你却带着另一个女人四处跑,这可不是一个好的新闻题材。”
“我的婚礼?”特恩大笑起来,“一个好妻子的首要条件就是不干涉丈夫的行为,如果温安妮真想成为我的妻子,她首先就必须学习这一点。”
“你太把婚姻当儿戏了,这是很重要的事,希望你严肃对待!”迈迪有些不满的说。
“得了吧,婚姻和翠丝于你或许是生命最重要的事,可是别拿同样的标准来衡量我,正常人不可能想象拥有你那样田园牧歌的美满婚姻,翠丝是那种可遇而不求的女子,为了爱你她可以牺牲一切,完全无私的、顺从的爱着你。至于我的婚姻,我想那根本不值一提。”
迈迪笑了一笑,有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味道,“等你遇上你真正深爱的人,我相信你会自己取笑自己今天说的话。”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特恩带着某种近似于伤感的微笑,没有人能够了解这笑容下所隐藏着某些凄凉的往事,他曾经为此而受过了伤害,从那时候起,他就发誓不再为此而受伤,他拒绝婚姻,拒绝爱情,拒绝跟这有关的一切,他决绝的说:“爱情,婚姻,这是天底下对我来说最荒谬、最不可信任的东西,天底下那有永不褪色的誓言,那怕是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这时,简带着那个少女进来了,让迈迪的话又咽了回去,“宽容些吧,”他只能如此说。
特恩侧眼看了一眼那少女,她现在穿得是一套浅蓝色的裙装,很合适,只是,他挑剔的想:她太瘦了,而且,这种浅蓝色衬得她的脸色太苍白了。“很好,”他简短的说,“你可以出去了,简。”他打了一个手势让那个少女坐下,然后他换了一个话题:“迈迪,你必须帮我查出昨天在我家纵火的凶手。”
迈迪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耸了耸肩,“你确定不是偶然?”
“绝非偶然,而且目标是巴特。”
“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迈迪沉吟着,“巴特似乎更适合是绑架的对象,而非谋杀的对象,杀一个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他既不参与什么机密,也不会是得罪什么人,即使有,别人也不愿触你的霉头,大家都知道巴特是你的人,就算跟你有仇,他们也犯不上得罪康拉德,谁都知道康拉德在英国权势薰天,而普通人,根本就无法接近那幢宅子,更遑论在房间里放火了,何况,如果他能潜进房间,根本就不必用放火这一着,这样做既惹人注目,成功率也不高。”
“我后来去房间仔细看过,凶手似乎并不想杀人,他只是想警告什么,或者纵火只是某种手段,我今天已经让德隆找专家去看了,但我怀疑有内奸。”
迈迪的眼光闪动了一下,“你怀疑是谁?”
“马克。”特恩显然已经心有成竹,“我派人去查过,他的孩子三天以前就已经出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撒谎,他是巴特的贴身保镖,他完全有机会在房间里做手脚。”
“这是为什么呢?如果他想杀害巴特,他轻而易举可以办到。”
“他不敢,”特恩冷冷的说:“他知道那样做意昧着什么,他家族有十九个亲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三个儿女,我想他只是为某些人来警告我罢了,我要知道是谁,他们如果敢拿巴特的生命来威胁我,那是找死。”他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你怎样看?”
“我的想法基本与你相同,只有一个疑问,”迈迪抚抚紧皱的眉心,“为什么采取纵火这种形式?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巧合,特恩,”他在记忆中搜索着某些东西,“你是不是记得,在去年的万圣节,你曾经收到一封信件,我无法忆起那内容,但是我记得那封信的署名是火神之子。”
“你认为这两者有关联?”特恩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迈迪有些奇怪,但特恩随即就解答了他的疑惑:“火神之子是一个变态的杀手,我不认为他会跟马克扯上关系,他也没有杀害巴特的理由,而且,我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经被某个国家的特工……”他屈了一下中指,在黑社会里,这个手势是死亡的代表。“不过,你可以留意一下。我更关心的是马克是否跟波士顿的洛桑家族有关系,乔治·洛桑一直对你怀恨在心,谁都知道你抢走了他的女人。”
迈迪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正是他担心的理由,洛桑家族对特恩的敌意很深,“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你去波士顿必须小心,他们恐怕是现在唯一敢向你动手的帮派,我娶了他的未婚妻,你搞塌了他的生意、信誉,抢了他的地盘,他们的塌台是迟早的事,但是我认为还是应该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那绝对是加速灭亡的好办法,”特恩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淡淡的,只有迈迪了解他在本质上就属于那种无所畏惧、挑战危险的战士,只有战斗才能让他得到满足,他要的是胜利,不管是那一种,不管是以何种方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