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将军反身回来,见泥塑前的香案上散落了不少碎土屑,伸手拿起数块,仔细端详发现,这些分明是新渣,他又抬手敲了敲泥塑,空洞之声入耳,遂眉头一紧,抡起手臂,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泥塑碎裂,李承训猛然蹿出,一拳砸在了白面将军胸口。
“啊!”
受此大力,白面将军胸前护心镜被砸得粉碎,竟倒退十余步才稳住身形,胸腹间一阵气闷。
“武安王果然不是易与之辈!”白面将军咬牙道。
李承训现在是生死攸关,当然用尽全力拼死一击,得手之后,他回身撞开后墙窗户,滚落出去。
兵士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发现将军脸色煞白,都吃惊不小。
“追,务必拿下,生死不论!”白面将军缓过这口气来。
李承训虽没有什么轻功身法,却有的是蛮力,身后的官军渐渐被他甩开,可他却越来越烦躁:眼看要到山顶,再无出路,如何是好?
正无奈间,他见到一颗参天大树,突然灵光一闪:应该爬到高处,看看追兵的分布,有无漏洞可钻。
想罢便做,可当他在趴在树端,向下看时,心里凉了半截:好厉害的人!
原来,漫山遍野的官军,封堵了所有山路,他们并不急于追赶,而是所过之处的树上,草里,洞内,都细细查看。
李承训心下着急,目光扫视着可能藏身的地方,见这里绿树扶疏,藤萝缠绕,山口小洞不少,急中生智,想到一个注意。
他极速下树,找到一处洞穴,又搬来一块大石挡住洞口,之后又在洞前一阵踩踏。
忙完这些,追兵已经迫近,李承训则远远藏在一处杂草丛中,心里也是紧张不已,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他在做一场性命攸关的赌博。
“将军!他在这里休息过!”一名兵士来到大石前,指着地上被踩踏得东倒西歪的杂草,高声喊道。
白面将军来到洞边,“去,把石头给我搬开!”
“将军,这,这石头估摸着得千八百斤,哪里是人能搬得的?”那士兵苦着脸道。
白面将军怒道:“武安王天生神力,千八百斤算甚?总之宁错过,勿放过。”
那士兵自知食言,连忙招呼同伴过来搬弄。
兵士越聚越多,直到最后,巨石上已无处下手,大家一起用尽全力,也难动巨石分毫。
白面将军额上青筋闪动,一脚踹在指挥搬石头的将官屁股上,“废物,赶紧安排人伐木做杠子,用杠子撬!”
李承训的目光不再盯着山洞那边,相反,却望向周边依然在探索上行的官兵,他在寻找突破重围机会。
由于不少士兵去伐木搬弄巨石,合围搜寻的部队出现了短暂的缺口,但李承训仍然不敢乱动,他只是穿梭躲存在缺口的高草之间,可谓极其冒险。
“怎么办?”
此刻的李承训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纵然他够冷静,周围的布置让他有种天罗地网的感觉。
就在此时,李承训瞟到一名兵士正急急向他藏身的地方跑来,这让他一惊,赶紧俯低了身子,来躲避兵士的追查。
却不想,那兵士来到草丛中,急不可耐的解开裤子,湍急的水流声响起,脸上洋溢出极其爽快的表情。
李承训见此情况,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气,再仔细观去,见那兵士距此不远,又是背对着他,于是心生一计,小心翼翼伏着身子从那兵士后面摸了过去。
那兵士嘘嘘完毕已在整理裤带,似乎听到身后响动,猛然回身,与李承训四目相对。
李承训来不及多想,一咬牙,猛扑了上去,双手直掐住对方咽喉。
咔嚓一声,那兵士没来得急呼喊,便被李承训他拗断脖子。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感觉内心烦恶、紧张,可此刻他也只能如此,忙收拾心情,扒扯起兵士身上的衣服来。
饶是李承训有超常的心智,还是忍不住双手颤抖,他舞弄半天,才才把兵士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好他身体偏壮,而那兵士又身材偏小,这衣服套在身上虽稍显肥大,可远远看去还不至于太离谱。
山洞那边,巨石已被撬走,白面将军正咆哮着命令部队继续搜山,他身为李唐猛将,居然让一个孩子三番五次的戏耍,不禁大为恼火。
李承训扮作兵士,若无其事的回到搜寻部队中,却是渐行渐远。他看准机会后,以高草为掩映,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向山下狂奔而去。
血红落日已挂在天际,李承训奔到山下,见有几十骑人马在休憩,并没有躲避,反而迎上前去。
“快,尉迟将军遇险,命我去搬救兵。”
“什么?”当中一位将官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李承训不再答话,及至跑到马前,才道:“快,给我备马!”说着,已然跨蹬上马,双腿一夹,一抖缰绳,那马飞蹿而出。
那将官愣神过后,反应过来,“糟了!”
李承训哪里理他,暗道好险,加速狂奔。
将官摘下背上夸弓,搭箭拉弓,“嗖”的一声,响箭破空而出。
李承训马术不精,虽听得身后箭声,却不知如何躲避,只得伏低了身子,顿觉肩头一痛,那箭直插在肩膀上,入肉三分。
李承训用力驱马,那马吃痛,一声嘶叫,奋力狂奔,无奈身后追踪的数十骑都是精湛的骑手,始终在后面缀着,不曾甩掉。
天光放亮,已不知奔了多远,马匹咣当一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把李承训摔了个结实。
李承训摔倒的时候,伤口撕裂,又流了不少血出来。
紧跟他身后的数十骑追兵,如今也仅剩下十骑,一马当先的正是那位将官。
李承训钢牙一咬,翻身站起,快步朝那将官奔去。
那将官追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心中恼怒,见李承训迎面跑来,暗哼一声:“不自量力!”纵马向前,要硬生生的踩踏过去。
见那高头大马,扬起两只铁蹄,兜头压来,李承训钢牙再咬,心下发狠,竟是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抬起右拳,正对着马的胸口砸去。
轰隆一声,极速奔来的一人一马被凌空掀翻,那马在空中反身过来,正好把军官压在身下,一人一马立时倒毙。
李承训赶忙从那军官身下,抽出长刀,站在路中央。此刻,他披头散发,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左侧肩膀上的箭羽随着他胸口起伏而阵阵抖动,好似地狱修罗。
九骑骑兵在他三丈开外勒马而立,见到旁边倒地的一人一马,也是动容。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从后背摘下弯弓,搭上箭羽。
李承训见状心惊不已,此时进攻会被射成刺猬,逃跑必然会把后背露给对方,更是难免被乱箭穿身,心念转了几种方案,都不可行,也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缓闭双眼,不由叹道:“天意弄人,何苦要我来此受罪!”
“嗖嗖嗖”,箭羽破空之声响起的同时,李承训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箭锋的锐利,紧握的拳头渐渐张开。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肩头被人一撞,整个人猛地跌倒在地,堪堪躲过了那几道箭,还没来得及反应,耳畔就听到一阵苍雷般的声音:“小子,太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