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可能?”
双眼如同牛铃铛般大小的南拳在相撞之后退后几步,剧烈放大的瞳孔中充满了震惊,一股猛烈的疼痛感骤然袭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的仰天发出一阵凄厉的长啸。
“啊!!”
一切的变化都太快了,就连丁力都没有想到自己匆忙之下应的一招竟然将对方一个职业拳手给震断了手臂。当然,随即丁力就反应了过来,虽然自己只是仓促回应,但力的作用毕竟是相互的,南拳受到眼下程度的损伤也还算是情理之中,只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出乎丁力意料。
癞五倒了,南拳北腿两个人也算是废了,循州帮这颗长期盘踞在广州港码头的大树也是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丁力伸手折断。所谓的树倒猢狲散,就是那些癞五平时好吃好喝养着的苦力打手迅速的一哄而散,只留下几个忠心耿耿却还受伤一半的心腹,忍受着伤口的疼痛煎熬,与狼狈不堪的癞五相互依靠在一起,满眼恐惧的看着眼前不知何时降落在这一带码头的杀神,等候着对方的最后发落。
“癞老五!平时你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怎么敢把手伸到张氏商会的地头?难道还想从这里捞点好处?”
双方的打斗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突然出现的一帮人,闻声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来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颇有一副巨贾风范儿。当然,随行的人手也不少。
“力哥,这人是刘三爷,潮州帮的老大!”见丁力回头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狗子赶忙上前两步,在耳边低声解释起来:“这刘三爷可还算是癞五的长辈舅舅了!癞五能够在这一带横行,不仅是手下有一帮来自循州的家伙,更是有刘三爷这个潮州帮的靠山!”
“潮州帮?!”闻言丁力就是一愣,没想到后世那闻名于世的潮州帮竟然在唐朝就已经有了根源,而且从狗子的话中听起来好像这潮州帮的势力要大上许多,似乎循州帮只是对方旗下的一小支。
“对,力哥!这潮州帮的背后,可是曹氏商会!”狗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谨慎的看了一眼正沉着脸训斥癞五的刘三爷,然后一抬眼,却发现丁力正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登时一拍脑门,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曹氏商会其实就是咱们广州府市舶使曹大人的生意,只是由一个本家亲戚在打理,除了咱们这广州港,就连南海那边的扶胥港,都有曹氏商会的生意,当然,潮州帮的主要势力也都在那边!”
“哦!”丁力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也大致明白了过来,可刚一回头就再次转头追问:“狗子,那刘三爷刚才说的张氏商会,是什么意思?”
“什么?”狗子登时愣住了,随即也就想明白了,眼前的力哥自从几个月前得了一场大病之后,好像对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随即也就摇摇头,继续耐心的解释:“力哥,张氏商会在这广州府可是鼎鼎大名的,就连曹氏商会都不敢轻易招惹,据说背后是与咱们岭南东道的节度使有瓜葛,而咱们脚下的地头,其实就是张氏商会的底盘,在这里,也是沿海几个港口码头上最为安全的存在,今天的事情,算是很特殊了!”
听罢之后丁力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在这片地带已经做苦力几个月了,的确没有发生几件不愉快的事情。相比之下,却能天天听到关于其他地带互相之间势力的争夺,不过大多都是为了抢地盘抢工作糊口,而且多为广州府当地人,外来人口却一直比较平静。
正考虑着,作为一名优秀特种兵而拥有敏锐洞察分析力的丁力猛然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冲突并不是那么简单,可眼下的他所知晓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且不说太广阔的,就连刚才狗子说的那些码头苦力都应该知道的信息,丁力却没有从脑中残存的记忆中找到分毫。
“嘿!那个叫丁力的小子!我家三爷喊你问话呢!在那装什么聋?滚过来!”
正思绪间,丁力就被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开口说话的人满脸横肉,虽然上身穿了衣服,但是却根本无法完全包裹住衣服下那结实的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在看那双丝毫不比南拳小的拳头,分明也是一个职业的打手。
“有什么好说的?先把钱拿来给我兄弟补偿!”丁力微微摇了摇头,丝毫不买对方一身肌肉的账,若无其事的淡然应了一声。
“嘿!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肌肉男立马瞪大了眼睛,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的就向丁力走去,却被刘三爷用手中镶着虎头钻石眼的玉拐给拦下来了,刘三爷刚才可是听了癞五的一肚子苦水,南拳北腿的身手他是明白的,自然不想自己的手下不明不白的被打残了,当然,刘三爷也自信丁力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身后可是有数十名随身带着家伙的职业打手,同样包括数量不少的职业杀手。
“丁力,好好!少年可畏,少年可畏啊!”刘三爷目光复杂的打量着丁力,神色中略带赞赏,眼底深处却也有一丝惋惜。当然,丁力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夸赞,曾经作为大天朝最年轻的优秀特种兵,丁力受到高层领导的赞赏都不止一两次了,岂会将一个拉帮结派的反派头领的几句赞赏放在心上。
“小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你选一条吧!”刘三爷也果然不同常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神色淡然的像是在下命令一般,回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癞五,然后沉声道:“不管事出何因,你打了癞老五这是事实,于私,癞老五是我外甥!于公,循州帮是受我潮州帮庇护!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么你就继续冲上来被我的人打死丢进海里喂鱼,要么你们就加入我潮州帮,这样一来,你们也就成了我潮州帮的人,这次的事情也就成了家事,向癞老五敬茶道个歉,我担保。。”
“我不喜欢做选择题!”没等刘三爷将自己的好意说完,丁力就不耐烦的撇撇嘴,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劝说,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小李子,摇摇头,沉声叹道:“刘三爷,敬你是我等长辈,丁力冒昧敢问一句!我的兄弟被人打,我却要向打我兄弟的人道歉?我堂堂七尺男儿,上问天,下询地,有何错,道何歉?王法何在?天理何存?”
“你!”刘三爷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时间自己说话没被人打断过了,登时怒气横生,随即听了丁力的询问之后,目光深邃的沉默半晌,随即才深吸一口气,坐在潮州帮老大的位置,不容许他与一个外人去谈王法,去谈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沉吟片刻,刘三爷终于在内心权衡出了利弊,虽然他十分看重丁力,但毕竟不是自己人,即便内心依旧残存着一丝惋惜,但眼底深处还是闪过一道杀机。
“住手!”没等刘三爷狠心下了命令,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转头,只见数十名肤色发型各不相同的年轻人拎着家伙正快速赶到现场,其中不乏有些人拎着实心的熟铁撬棍等斗殴利器,甚至还有几把明晃晃的砍刀。
“赛义加德?”丁力率先皱了皱眉头,对于出现在眼前的这个蓝眼睛黄卷发的国际友人,其实并不陌生,丁力能从脑中残存的记忆得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数个月以来,丁力与对方之间的联系并没有特殊的进展,完全不如身后的狗子等人。
“刘三爷!力哥是我们番邦的朋友!”上半身黝黑的肌肉显示出了极大的爆发力,就连说话的时候,赛义加德的底气也明显十足,即便是面对刘三爷,倒也没有半点怯阵的样子。说着,赛义加德转头向丁力投去一个眼神,微微点头,沉声提醒:“力哥,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今天要有人想打你的主意,先从我赛义加德的尸体上跨过去!”
“呃。。”丁力有些愕然了,赛义加德向自己做出同样的表示已经不止这一次了,可丁力在脑中的记忆力也同样搜寻过不止一次,除了能够想起多年前自家富裕时遇到广州府大灾,曾经接济过对方家中一些米粮之外,丁力实在想不通自己对赛义加德有何种大恩大德。
当然,眼下的丁力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些,自然不会明白那些许米粮代表着的是一家活生生的性命。
“赛义加德!你小子也敢来趟这浑水?莫非是不想在这码头呆下去了?还是你个兔崽子也想去海里喂鱼了?”这下,由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倒让刘三爷感到面子完全挂不住了,登时沉下了脸色,冷哼一声,不屑的扫视一眼赛义加德带来的番邦人群,嘴角的轻蔑尽露无疑。
“刘三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烂命一条,真心不怎么在乎!”面对强势的威胁,赛义加德丝毫不受影响,毫不在意的咧了咧嘴,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耀着年轻的光芒,反而是胸有成竹的看着对方,用一口流利的唐语轻笑着反问:“可不比刘三爷您在这码头的名声!这里是张氏商会的地头,要是张氏商会的人知道刘三爷竟然想插手进来赚上一笔,恐怕刘三爷也不怎么好过吧?”
闻言,刘三爷也在心中琢磨了起来,碰到眼下这种情况可以说完全是意外,本来想着有癞五带着南拳北腿能够顺利的逞下威风,却没想到偷米不成反蚀一把,此时还冒出一个对当地势力比较了解的番邦赛义加德。
不仅如此,刘三爷更顾虑赛义加德带来的那群番邦子弟,那些人要打起架来可不知道手下留情,而且大唐对留在广州府的番邦百姓子民还有特殊的庇护,就算是对方真的捅出了篓子,即便是自己背后的大东家市舶使大人,也无法闯入番坊区去捉拿人,更别说番坊区的背后靠山正是自家主子的死对头,岭南东道节度使!
这是大唐与番邦的国际问题,同样也是上面人考虑的问题,自己眼下如何做都太过为难了。刘三爷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