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山阴县。

“李指挥，这一路上似乎过于平静了。”火堆旁，陆千鹤撕下一块野兔肉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道：“咱们这一路过来，都没见到石敬瑭麾下的嫡系部队阻拦，都是些临时征调而起的当地卫军出来做了做样子。”

“嗯，我也注意到了！”火堆中忽地发出“嘭”地一声柴火爆裂声，溅起一阵火星子，李昊天拿着木棍扒了扒火堆，转头看了众人一眼道：“这一路的确太过安静，好像石敬瑭是有意把我们放进来的一样，再往前就是军事重镇大同了，也不知道石敬瑭会不会依然不理睬我们。”

“他奶奶地，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曾大牛一口咬下一只兔腿：“唔，烫死了！嗯，要不要咱们杀回去，把石敬瑭的河东搅得一团糟，俺觉得那石敬瑭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前边肯定有埋伏。”

大家陷入一阵沉默，良久，莫玉麟首先打破了沉默。

“不，我们不能回去。后边那些当地官府军队怕是已经联合起来在我们后边布下层层防御，现在再依靠我们这两千骑兵，怕是伤亡会不小，我们可是一个兄弟都不能损失。”

“这些契丹蛮子的队伍毫无阵形可言，此战必能轻松击破他们！”陆千鹤挽了挽袖子，语气轻蔑。

李昊天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千鹤，你错了。这些契丹蛮子，队形散乱，但单兵实力极强，散开来反而更利于他们发挥，我们应该更加小心才对！”

“李指挥说的有理，这些蛮子的厉害，玉麟幼年被家父带着出征时，可是有幸亲身领教过。”莫玉麟开口了，语气平淡，似是在回忆什么。

“哦？倒是未曾听你说起过，这些蛮子到底怎么样？”李昊天偏着头望着莫玉麟道。

莫玉麟指了指远处正在急速飞奔而来的蛮子道：“这些蛮子，自己种不出粮食，做不出保暖的好衣服，更别提打造锅碗瓢盆之类了。每逢冬季，若是草原太过寒冷，又冻死他们不少牛羊。到了来年，为了储备足够的过冬物资，他们就会来我后唐边地劫掠。虽然他们都不是职业的士兵，但他们若是劫掠不成，自家亲人就要挨饿冻死，所以他们作战很是勇敢。而且蛮子本身体格比我们健壮，单兵作战我们是落于下风的。”

“那俺们这次岂不是又要折去不少兄弟？”曾大牛一脸担忧，手中的大锤握的更紧。

莫玉麟轻轻笑了笑道：“大牛兄弟不必担心，这些蛮子虽然凶悍，但行军打仗可不是只靠勇猛就行的。我布下的这锁天大阵传自家父，当年可是把蛮子的皇帝耶律德光都杀得大败而归。虽然如今咱们两千人只能勉强布起此阵，但对方这三千蛮子，已经足够了！”

“嘿嘿，原来是俺老曾白担心了，不愧是将门世家！”闻听此言，曾大牛放心地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莫玉麟盯着火堆上的火苗，眼神迷离，捡起一块干柴丢了进去，看向李昊天道：“再半月，似乎就到了契丹入境劫掠物资的季节。你说，他们这次会不会提前？”

莫玉麟话音刚落，陆千鹤双眼放光，吐出口中咀嚼了半天的一块兔肉，语气沉重。

“你怀疑石敬瑭想故意把我们放过去跟契丹火拼？今年，却是要比往年冷的更快些，说不定石敬瑭已经知晓了契丹要提前入侵。这，可不妙了！”

李昊天没有言语，依旧拨弄着火堆，火烧的更旺，李昊天的额头有了汗珠。

“只可惜没有了红莺的情报，不过，这事我看九成便是这样。契丹。。。”李昊天挑起了眉头：“契丹，我们迟早要面对，提前对上也不一定是坏事。”

“可是。。。”陆千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昊天摆手止住。

“契丹？我们霸卫营又何曾怕过谁？此次转战河西，路途艰险，一路之上怕是还有比对上契丹人更危险的事，若是眼前这关我们过不了，还谈什么宏图霸业？至于石敬瑭，此刻的他，不会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再不堪的人，也有过热血爱国的时候啊！”

李昊天抬头仰望星空，语气淡然地说出了这番话。然而，与契丹正面相抗的决定，他完全是在赌博。他是在赌他李昊天命硬，契丹打不倒他；他是在凭借着头脑中历史书上对石敬瑭的记载，赌现在的石敬瑭依旧是心怀华夏的热血“石郎”。

“轰轰”的马蹄声不断，大地也在颤动，李昊天的霸卫营正急速奔驰在大同东北六十余里的王官屯上。

“他们果然是故意放我们过去的！”莫玉麟回头看了一眼大同府方向，那里，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动静。

“不用管他们了。”李昊天头也不回，双目注视前方：“前面，契丹，才是我们此行要面对的。”

王官屯北一百余里外，一支身着皮质简陋服饰，腰间跨着马刀，身后背着弓箭的部队正在向前急速奔驰。

“耶律术殿下，在往前面，就进入后唐边境了！”

队伍前头，一名衣着要华丽多的武将指着前方，向前面身着银铠的青年道。那青年，头也不回，盯着前方，双眼放出如狼般的绿光。

“哦，前边就是后唐了吗？我倒要领教领教后唐的士兵到底有多厉害，这些年，父汗用尽心思，却因为这些后唐士兵不能将我契丹领土拓展一寸。阿脱脱，你跟后唐军作战过，来，说说他们到底厉害在哪里？”

“禀告四王子，那些后唐士兵体格不及我契丹儿郎，马匹不如我们，但是他们的武器铠甲却是我们没有的。而且，他们都是职业的军人，不像我们契丹每次出战都是临时征调的各部落的勇士，他们作战更有章法，训练更加有素，战力不必我们差，所以大汗这些年来吃了不少亏。”

阿脱脱叹息了一声，耶律术则是崛起了嘴，眼神中透露出不解。

“阵法？训练？那些就能让这些体格不佳的汉人打败我们勇猛的契丹勇士吗？嗯，看来汉人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难怪二哥常说汉人不简单。这一次，我倒要亲自领教一下这些东西！”

说完，耶律术猛地一挥马鞭，打马速度更快，似是迫不及待要领教一下后唐军队的厉害。

半个时辰后。

“李指挥，前方十余里处发现大队契丹骑兵！初步估计，约有三千余人。”

“三千余，倒不是太多。”

李昊天手握马鞭，眼神飘忽，回天望了一眼身后弟兄们。霸卫营的这些汉子身披重甲，神情肃穆，浑身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李昊天点了点头，嘴角挂起一丝笑容。

“这一次，咱们正面跟契丹人来一场，让我看看这些北方蛮子们到底有多厉害！”

“霸卫营威武！霸卫营必胜！”

身后的霸卫营骑兵一阵叫喊，随后便在莫玉麟的亲自督导下迅速摆开阵势来。若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亲至，怕是会惊呼出口，原来这阵势正是五年前莫家军大破契丹军时所用的锁天大阵。

契丹一方，得了探马消息的耶律术下令全军继续高速前进。铁骑飞奔，双方的骑兵进入了彼此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