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很快就开始发高烧,医生为她打了一针退烧针,但是依旧控制不住来势汹汹的病情。
唐枫一开始把她接回家修养,可是没想到她的病情反复地厉害,温度忽高忽低,难以控制。他只能连夜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诊断她是因为高烧而引起的急性肺炎,要求她住院治疗。
唐枫这才发现她肩膀上的伤口,想到这段她好像时间一直在受伤,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所有积压的悲愤和劳累此刻一股脑儿地散发了出来,才会病的这么厉害。
司徒卓然从那天被唐枫打断了胳膊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唐枫猜想司徒卓然会对唐瑾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也是有原因的,不过他无暇再问,唐瑾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昏迷了整整三天都没有醒过来。连医生都担心,如果她再这么昏睡下去,对身体的影响会很大。
“帮她做过检查了,可能有点问题。”
高挑的短发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顺便带来的唐瑾的最新检查报告。她的白大褂底下是真丝的连衣裙,一双长腿若隐若现,修长而性感。
唐枫显然跟她熟识已久的样子,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拿过报告来看,一边问:“怎么了?不说了只是肺炎吗?”
“恐怕有一点别的问题,她之前是不是曾经撞伤过头?”
唐枫想起唐瑾之前在澳门受伤的事情,心中忽然一沉,言语急切地问道,“跟上次有关系?”
“是的,有一定影响。上次的撞伤可能让她的脑里积压了部分血块,不过并不严重,所以并没有影响到日常生活。但是,这一次就……”
医生指了指X光片,欲言又止,唐枫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追问道:“于医生,你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了。”
“也许不会那么严重啦,也许那些血块自己渐渐就会消失了,不过这些总要等阿瑾醒了再看,你别担心”,于医生的声音婉转好听,如同她的人一样漂亮。她安慰着唐枫,但是唐枫却盯着自己手里的检查报告,心情很沉重。
“希望吧。”
唐枫沉了沉眼眸,收敛了眼中的光芒,他将目光转过去,望着唐瑾不动。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于医生拍了拍唐枫的肩膀,唐枫将检查报告还给她,优雅地欠了欠身,朝着她致谢。
他的动作绅士而温柔,于医生忍不住羞红了脸,低下头,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不客气”,转身快步走了。
唐枫这才重新坐回到唐瑾的身边,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拨开她额前细碎的刘海,然后将手掌覆在上面,试了试温度。
她高烧刚退,脸颊上还有些许不正常的红晕,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希望不要再反复下去了,唐枫默默在心里想着,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恐怕真的要受不了了。
“嗯……”
唐瑾的头忽然动了动,睫毛一抖,竟然是有了动静。
“阿瑾,阿瑾⋯⋯”
唐枫欣喜地喊着,这几天唐瑾都睡得很不安稳,不过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会儿见她紧闭着眼睛,但是眼珠在眼皮底下咕噜噜地转个不停,他也忍不住精神起来。
感觉到有人在轻柔地含着她的名字,唐瑾仍然睁不开眼睛,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没有一点儿光亮,她颤抖着想要喊出声,可是,唇动了动,只吐出破碎的呻吟声。
身体好痛,不知道疼痛来自什么地方,仿佛从四肢百骸涌进来,无休无止,沿着血液缓缓流动。
这样的疼痛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一波又一波,仿佛躺在铺满了石子的路上,硬生生地硌得把每一寸肌肤都撕扯出伤痕。
脑海里迅速掠过无数光影,有五光十色的,也有黑白寂静的,串联交织在一起。
奢靡的赌场里,骰子摇动时发出清脆的响动,音乐轮盘叮叮咚咚,快速地旋转时,仿佛能看到虚幻的彩虹。
父母的脸在记忆中被永远定格成为黑白的影像,蓝天翔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像是一把剪刀,用力剪碎她努力建构起来那么一点点渺小的希望。
他说,你的父亲死了,楚希恒他死了!
是唐家的人杀了他!
她忽然觉得心底被坠子狠狠戳穿,空洞的没有血液流出来,有的只是无休止的寂静。
父亲满脸鲜血的脸,忽然在视线里,被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
“啊!”
她猛然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粗重地喘着气。
“怎么了阿瑾?”
唐枫靠过去,见唐瑾睁着乌黑的眼眸,但目光无神,许久,终于平缓下来,才淡淡问了句:“叔叔,是你吗?”
“做恶梦了么?别怕,没事了呢。”
唐枫见唐瑾醒过来,心中顿时就觉得明亮一片,他拍了拍唐瑾的手,像她小时候生病那样,柔声安慰。
“叔叔,我没事,你别担心。”
唐瑾摸索着拉扯寻找到唐枫的手,然后用力握紧,语气平淡到没有一点感情,道:“只是,我想我可能,暂时,看不见了。”
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开始,她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世界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任何光明跟色彩,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浓重到让她惊慌。就算是夜晚,病房里也有灯,也不可能什么光亮都没有。
所以她立刻就明白过来,她可能,看不见了。
司徒卓然那一巴掌将她甩了出去,摔倒在地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额头撞击地面的疼痛,但是,那疼只是一瞬间,然后她就失去了知觉。
想想,或许就是那一下,撞到了头,所以才会影响了视觉吧。
唐瑾觉得自己太过理智,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惊慌失措地扑倒在唐枫的怀里大哭,或者是声嘶力竭地把身边所有能摸到的东西都摔在地上,这样才能表现出来,她是多么的不能接受现实吗?
可是,她没有哭闹,没有惊慌,甚至连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对唐枫说,我可能,看不见了。
像是在诉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从容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