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如果将人生的轨迹比作是一根长绳，那么总有几个结点让我们难以逾越；如果将人生的轨迹比作是一汪湖泊，那么总有一处港湾使我们无法泅渡；如果将人生的轨迹比作是一条山路，那么前行的路上，又会有怎样的艰险与羁绊？命运何其残忍，诸多的曲折与不幸，它们来势汹汹，常常让我们无力阻挡。

我爸爸的离开，并不是不无征兆。那个阴冷的冬天，我一直忙于学习，从来不问爸爸的情况。我心里自然明白他有意隐瞒什么，可是也不敢再问，我只有逼自己用功读书才不至于胡思乱想。爸爸依旧不定时地给我送来吃的穿的和生活费，虽然都是托班主任转交给我，可是这让我安心。我知道，他依然在我身边，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我想我是太过依赖这样的生活以至于不敢怀疑这种美好，我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生活将在我的世界里划下怎样的伤口可是始终不愿面对，于是当它终于破灭当我的爸爸离开我，我的世界还是如山崩地裂坍塌掉了。

那是那个冬天里为数不多的一个晴天，阳光满满的，地上到处是冰雪融化的痕迹。我参加完期末考试，到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舅舅开了摩托车来接我。他站在人潮拥挤的学生中间，脸色煞白，头发被风吹的蓬蓬的。我走过去，他轻轻地叫了我一声，小羽。

小羽。我笑了。这个声音，这种姿势，这番态度，跟我的爸爸，真是一模一样。我于是问他，我爸爸呢？

舅舅看着我，似乎有些难以答应，沉默好久终于开口，他说小羽，你爸爸……不见了，具体的我回去再跟你说，你先上车。我呶呶嘴，安静地走到他车子旁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可是忽然记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生活如同一出电影。

是啊，电影里面，我们演绎着断人心肠的桥段；而电影外面，无论我们怎样哭怎样喊，它都不会停下来。

我爸爸……不见了。我始终琢磨不透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爸爸不要我了，还是，他也死了？虽然早有防备，心还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如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疼痛难忍。

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担心，这所有一切都是虚幻，他只是出去工作了，回到家里爸爸就会做好美味的晚饭等我，可还是忍不住问，舅舅，我爸爸，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这几天我们都没有见到他，今天中午他忽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要去别的地方不再回来了，要我代为照顾你，我接完电话便马上赶过来了。我默默听着，喉间忽地一阵拥堵，于是猛地咳嗽起来。

小羽，小羽你怎么了？舅舅减缓车速，焦急地问我。

我没事。我抬脸，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小心一点，抱紧我。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看着他开始斑白的双鬓，看着他眼角渐渐出现的细密的纹路，视线变的模糊起来。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到他背上的时候一股暖流忽然穿越全身。泪不知不觉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