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夜踏山中墓

寻墓的路，并不好找。

仲西和李淡颜、秋伯、眷儿已经在那无名山上走了将近三个多时辰，此时，领首在前的仲西还没有停下脚步。他正仔细辨别着山间多岔的路径，寻那所谓山环水抱之所。

要找一个六百年前的坟墓，谈何容易？更何况这还是个隐世不出、寂寞修行的仙人之墓！

自古以来，皆有“河山拱戴，避风捉水”方为吉穴一说，以妖神窥得天地之道的仲西自然也明了，而这无名山头总共只有两条水，其中一条靠近村庄，左岸上环居民宅，多半居住的还是有些钱财的人。而另一股，则是流经山腰，人迹罕至，自然也有带些风险。

仲西一面回想自己不久前独自上这无名山，路过这条小河时的情景，以期从中找出河脉变动的痕迹；一面拿着李淡颜他们不知从何得来的此山地理图，在皮纸上涂改河道，然后想象从以前河道经过的角度来看，何处才是这山脉环抱的一点。这么一想，便不禁入了神，认真的模样配以清雅俊秀的脸庞，看得他身后那两名美丽女子脸上都不自觉地浮上两朵红云。

由于半晌没了动静，一直静如死水的秋伯忍不住咳嗽两声暗示下那位寻路的秀才，这才唤回除他外，其他三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心思。

一番静思也不是没有半分得益的。河山拱戴，无名山确实有这么一处地方，那就是白马寺。可惜那白马寺竟选地于这荒野小山，自然也没有人愿意走险路来上香，少了开斋度日的香火钱，和尚们见寺庙没落了，也就慢慢地有人打点好包袱，投奔那些至少能管温饱的大庙宇去了，久而久之，白马寺便没了人打理，任它淋雨、染尘，变成一座荒寺。

终于在酉时之末，仲西一行四人来到了白马寺半里地外。见仲西停步不动，李淡颜也不上前问话，自顾自地拿出罗盘仔细勘测起来，然后与秋伯、眷儿低声议论了一会儿，方才照着以前的法儿，从地底唤出那些软绵绵的行尸，让它们在地上一阵刨啃，不一会儿，它们那双似若青铲的手下竟真的露有光洁如玉的块状石面。

这不可能是白马寺的屋基！唯一的解释，这下面一定有墓穴。

李淡颜小心地将行尸趋赶至前。它们脑后的乌针在月下发出阴冷的光，这些软若无骨行尸突然间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举起它们青灰的双手，奋身朝着青石板砸下，但听土崩石裂，灰尘漫天。

等到灰尘散去时再看，那原本光洁似玉的石面上，如今细缝纵横，被月色照现出一个幽深阴暗的洞穴，

“秋伯，你看我们要不要亲自下去看看？”李淡颜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位盲眼老者。在仲西看来，原来淡定从容的她也有不会作主的时候，“这次我们要取的东西，至关‘冥’的兴衰，容不得半点闪失。”

秋伯叹了口气，道：“我一个瞎眼的老头子，能拿什么主意，自然还是要姑娘你作主。只是这事毕竟凶险，你还是让这个秀才或者眷儿先行下去一探好了。”

李淡颜不假思索，朝着眷儿微微一笑，笑得纯洁无暇：“表姐，那就只好麻烦你亲自走一趟了。秀才不懂此事的要紧，下去了要是遇上墓穴机关，引来墓穴坍塌，那就功亏一篑了。”

仲西没有料到李淡颜竟然会如此决定，扭头去看那名婢女装扮的表姐，，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色晦暗，见眷儿低垂的眸子里闪着幽冷含怨的微芒。

为避墓内可能聚有的瘴气，李淡颜执意从秋伯那取来仅有的一副手套，一顶头罩，递给眷儿穿戴。

等到眷儿下了墓道，不一会儿，地道里一阵震动，紧接着就传来了她的尖叫声。

李淡颜闻声色变：“不好！表姐可能出事了，我得下去看看。”见她掌心白光一闪，数十具行尸随她一起进入了墓穴。

等李淡颜进入那座不知名的墓穴后，仲西身后那名古怪的老头蓦地开口说道：“年轻人，麻烦你也下去。”

闻言，仲西只道是微微一笑，灿烂如花，不等秋伯，一个人轻身飘下墓中。

一入墓穴，仲西刚站稳脚跟，就听到一阵破空之声，银亮的光芒闪现，无数的细箭像破碎的月光，向他射来。见势，仲西却是一动不动，只见一道白影飘来，那些疾射而来的细箭突然改变方向，集体射向墓室的一处死角。

“公子，您没事吧？”是小丝。

脆声停息之时，沉默和寂灭隆重地降临在这墓室中，直到仲西头顶传来一阵降落的风声。

墓室幽暗深黑，黑得好像生之尽途，再也不会有明日之日。

不知为什么，仲西忽然怀起一个偏执的古怪想法，他想看这世间还有没有一些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或者一些不是凡人能想象的东西。

比如，鬼。

正巧，他也身处墓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