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笑吧,一个上尉连长竟然会给一个女人洗脚,而且还是一个没有确定关系的女人洗脚。”
“一点不好笑。”夏侯道:“说真的,我很钦佩连长的女朋友,为连长所做的一切,所以连长为女人洗脚没什么,换了我也会。”
“是的,那么好的女孩子,谁都会。”指导员说着有些黯然道:“可是到了去年,那个女孩再也不来了,听连长说她们分手了。”
“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啊?他们交往了九年,而我们的连长在兵站驻守七年,那个姑娘也来了六次,到第七次的时候就不来了。谁能忍受得了,牛郎织女似的一年一次会面啊。”
“连长为什么不申请调动?离开这里?”夏侯问道。
“难啊。”指导员道:“我们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有谁愿意来到这种地方?没有接替我们工作,连长的申请根本不可能得到通过,除非是他脱下这身军装,从此离开部队,不然连长还得继续呆在这里。”
“怎么你们不能理解吗?”顿了顿指导员问道。
“不能。”夏侯由衷的说,换了他,要自己放弃心爱的人,办不到,哪怕脱了军装也在所不惜,更别说当兵并不是夏侯他的初衷,之所以当兵完全是为了老爸夏渊对自己的看法。
“这虽然条件艰苦,但怎么说也是我国的国土,需要有人看着守着。别看现在边境上平静,那是因为有我们这二连守着,如果没有,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早就进来搞破坏了。”
“谁?阿/富汗那边吗?”
“嗯,东/突分子。”指导员道:“这些家伙都是危险分子,所以我们必须守着这里,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中国自己的地方,只要有我们军人的存在,就标志着这片土地是我们的,不经过我们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踏入我国半步。既然我们穿上了这身军装,就要对国家负责,对自己负责,对得起我们身上穿着的军装。”
“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写在墙上的那些标语。其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活着的界碑!”指导员重重地道:“当初我刚刚到这个兵站的时候,由于地理上的与世隔绝和让人难以忍受的心灵上的孤寂。我也患上了“自闭症”。无论别人如何开导,几天都不想说一句话,也像操场上的那个战士一样,每天看着云,一看就能看个数小时。在这个没有心理医生开导,也没有电视,没有杂志,更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地方,唯一能给我安慰的就是指导员,后来我走出了“自闭症”。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坚守?我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遭罪的,更不是让自己患上心理疾病的?”
指导员说着又顿了顿,而夏侯他们也没有说话,听他继续道:“当时的老指导员看了我半天,说了一句话,我立刻懂了,懂了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坚守,他说我们就是活着的界碑,任何人想私自进入我国,就必须先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不然休想踏入我国领土一步。”
指导员没有慷慨激昂的语气更没有说教什么,只是娓娓道来一件事,却让夏侯三人被深深的震撼住了,他们三个好像一下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无私的贡献,什么叫做军人的职责。
到吃饭的时间了,除了站岗的人,兵站里其余的人都挤到并不大的食堂里面。
菜不多,而且见不到一丝绿色,不是腊肉就是各种豆子。
“在我们兵站,流行一句话,穿的是花的,看着是白的,而吃的是圆的。我们的军装是迷彩,天上是白云,地上的皑皑白雪与冰霜,至于吃的是圆的,则是这个东西。”炊事班的班长笑着说道,走了过来,把几个水果罐头放到夏侯三人面前,“我们这个地方啊,太远,每月只有一趟补给车送给养来,所以蔬菜到了我们这里,也只剩下菜棒子了,菜叶什么的都早烂了。”
夏侯一看,其他的人并没有水果罐头,包括连长与指导员,他赶紧把罐头推了回去,道:“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有罐头?我们不搞特殊化的!别人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吃吧,你们是新兵。”张连长道:“这几个水果罐头是我们连仅剩下的存货,虽然过期了,但吃不坏肚子,我们试吃过,放心吧。”
夏侯拿起一罐,看上面的保质期,定格在2000年某月某日,也就是说,这玩意已经过了保质期一年多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吃的是圆的啦。”夏侯罐头苦笑着指指餐桌上的那些豆子做的菜,然后把罐头打开,分给就近的几个战士。
“不不不,你们吃,你们是新兵。”
“我们是同志,一块吧。”夏侯从罐头里夹起一块已经半糜烂的水果,放到嘴里,只觉得不用咬,它自己就化成了水,不过味道还算可以,就像连长说的,虽然过了保质期,但吃不坏肚子。
九月份高原的天,相比内地地区黑得也很慢,到晚上八点多才完全黑,这是因为兵站所处的位置,位于东十区的缘故,足足比北京时间慢了两个多小时。
拉过歌,报过数,大家就上床休息了。
九月份的高原夜晚,说滴水成冰还为时尚早,但被窝里冷如冰窟也不是什么夸张,尤其对于初来乍到的夏侯来说,更是觉得很冷。
感觉被子又潮又冷,盖在身上还不如直接和衣而睡。
夏侯他睡不着,再加上高原反应还没有完全适应,头依旧隐隐作痛不止,翻来覆去,含了几块用来抵御高原反应的水果糖也不见好。
最后他索性把两只手垫到自己后脑勺上,借着洒进房间的银色月光凝望着营房的屋顶,想着自己的心事。
当!当!当……
突然屋子外面响起数声枪响,几乎在枪声响起地同时,夏侯就如弹簧一般的弹起,整个人从上铺跳到地面上,迅速翻滚到房间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一同他动作的还有自己的另两位兄弟,郝栋与董酌。
屋子外没有传来什么喧闹,也没有拉响什么警报,同他们三人在一个屋子里睡觉的老兵们,更是当做没听见似的,而且有人明明醒了,也不见起来,就好像刚才的枪声没有发生过一般。
夏侯三人很是不解,面面相觑。
有敌人袭击?
枪械走火?
还是某种暗号?
各种想法闪过夏侯的脑海,他不由低声问某一个老兵道:“怎么回事?”
那个老兵一翻身,不耐烦的说:“睡吧,没事的。”
“有人觉得太憋屈了,所以……嗨,睡吧。没事的,以后你们就习惯了,这种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那么几次的。”另一个同在一屋里的老兵,把被子盖住头叹着气说道。
夏侯三人很是不解,慢慢地伸出头从窗口往外望去。
看见一个手里八一扛自动步枪的士兵,直愣愣的站在操场上,好像很累一般狠狠喘着粗气。
看着依旧还冒着丝丝硝烟的枪口,夏侯断定刚刚发出的动静正是这个士兵所为。
张连长出现了,他并没有生气,慢慢的走了过去,跟那个士兵说:“把枪里的子弹打光吧,也许好受一些。”
那个士兵果然抬起枪,对准着天空,把弹夹里的子弹打光。
张连长把打空子弹的八一扛步枪拿回来,依旧什么也不说,从口袋了拿出一个实弹夹换上,咔嚓一声把枪上了膛,又交给那名士兵,问道:“够不够,要不再打一夹子弹。”
那个士兵摇摇头,没有接过步枪,转身回了营房,轻轻地把门关上,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有做过一样。
一支负责戍边的连队,一个军人在大晚上私自开枪,不但没有被呵骂,其领导还默许他,并且还纵容他,同时连队里的其他人也好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让夏侯郝栋董酌三人及其不解,所以他们三人走了出去,想问问为何。
“你们怎么出来了?”张连长问道。
“我们……”
“好奇吗?”张连长猜他们就是好奇,因为他见多了新兵们的好奇。
“是。”夏侯道:“照在正常情况,深夜在营房中无故鸣枪的士兵,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可是刚才那位老兵,您却……”
“不理解?”
“是!”
“他刚刚从哨卡下来没多久,憋坏了。”见夏侯三人不太理解,张连长又道:“在这里孤独和寂寞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在兵站里还好点,毕竟还有一百多号人,而在哨卡那种只有三五个人的地方,坚守一个月,寂寞对于你们没有上去过的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也正是这样,您今天下午才会问我们有没有女朋友是吗?”夏侯问道。
“是的。我不希望我手下的兵,保卫了祖国,却没有了家。”张连长说着笑了笑,可眼角却淌出一丝泪水,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女朋友。
张连长像是怕夏侯他们看见到他发红的眼睛似的赶紧抹去淌出的泪水,转身离开了,“去睡吧!明天我就给你们打申请,让你们早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