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冻人心身。
寂静的宫道上,气氛一下子僵持了下来,孙聚看着面前的这两位主子,一张脸痛苦的直抽,上去劝也不是,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也不是。
“呸!”呆楞了许久的紫娴终是回过了神,先是吐掉了嘴巴里的积雪,随后瞪着一双圆眼朝着沐扶夕看了去:“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沐扶夕淡定的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积雪,看了看身后自己堆起来的雪人,满意的一笑,随后回眸看着已经怒火朝天的紫娴,唇角一挑,细眉一扬,淡淡的到了一句:“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的话音虽然落下,可她的嘴角却依旧上扬着,那双同样含着笑意的杏仁眼,像是已蓄满了一汪清凉的湖水,黑亮的眸在月色下,恍然一亮,这一刻,如此自信的她,是落雁沉鱼的优美,倾国倾城的自信。
这样的沐扶夕,就连站在一边的孙聚都看傻了眼,他一直知道沐扶夕是美丽的,因为他曾经听闻过很多朝廷官员的子弟,私底下总是议论沐侯府家的千金,美得是多么让人移不开眼。
他想,也许要不是因为景德帝从小的指婚,确定了沐扶夕的太子妃身份,想必那些想要去沐侯府求亲的人,早已踏破了沐侯府的门槛。
但是他敢确定,那些富家子弟一定没见过沐扶夕如此自信的一面,如果他们要是看见了,想必就算是圣旨,也会阻拦不住他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这一刻的沐扶夕太美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花容月貌。
“你……你……你不要脸!抢了我的凡哥哥!还在这里欺负我!”紫娴气得浑身发抖,早已没了刚刚面对绍凡时候的娇羞,伸出冻得通红的指尖指着沐扶夕的鼻子,满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将沐扶夕生吞活剥,“你以为你们沐氏……”
“闭嘴!”
沐扶夕突然的一声厉呵,吓得紫娴当即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一双消瘦的肩膀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虽然她满心的不甘,却在这一刻,被沐扶夕呵在了原地,无法挣扎。
沐扶夕慢慢朝着紫娴一步步走来,在站定在紫娴的面前时,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脚下转弯,围着她慢慢的转了起来。
“你……你想干嘛?”紫娴脚下的步伐不断的后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沐扶夕,她知道沐扶夕懂武,因为就是沐扶夕的懂武,曾经成为了她嘲笑沐扶夕的理由。
元清的女子,尤其是大家闺秀,从小便精通女红绣花,为的就是以后能相夫教子,为家族争光。
但沐侯府的沐扶夕,却在她们这些年纪相当的女子之中,用所有女红绣花的时间,学习琴棋书画,武学兵法,虽然她现在表面上是元清的奇女子,但背地里,她们这些名门之后,都暗自嗤笑着沐扶夕的粗鲁。
历代元清女子无才便是德,像是沐扶夕这样的女子,是被她们这些女人所不耻的。
“紫娴郡主还真是能说会道。”沐扶夕轻轻的打量着紫娴,双眸在慵懒之中,夹带这一丝冰冷的犀利,“只是紫娴郡主似乎对于辈分很是迷茫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沐扶夕悠悠而笑,唇角冰冷,“只是想告诉紫娴郡主一声,轻紫娴郡主以后称呼我时,唤我一声太平郡主,而不是‘你’,还有,我沐氏一族并不是紫娴郡主可以直接称呼的,轻紫娴郡主在称呼的时候,叫一声沐侯府,沐氏的荣誉,是沐氏的祖先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这是开国皇帝给的荣誉,岂能是你说抹杀就能抹杀的?再者,我与太子的婚约,确实现在已经作废,如果紫娴郡主有那个想法或者能耐,便来抢好了,我沐扶夕随时等着你。”
“你,你以为我不敢么?”紫娴已经身靠在树干上,在意无路可退,可在面子上,她仍旧不肯认输。
她对沐扶夕的敌意,早已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从沐扶夕是太子妃开始,从沐扶夕一句话帮景德帝打下了汴川,从沐扶夕成为了元清国的传奇。
她眼睁睁的看着沐扶夕一步一步的走进元清人的眼里,她眼睁睁的看着绍凡对沐扶夕的刻骨宠爱。
她是那么不想去承认沐扶夕比她强,但是她却无法视而不见沐扶夕身上的那些荣耀。
沐扶夕微微侧头,眯起眼睛从上到下的瞧了紫娴一圈,看着她强撑起的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动成筛,轻哼一笑:“我没说你不敢,但是既然你想来,我就要先告诉你一声,也算是给你提个醒。”
“什……什么。”
“想要和我为敌,最好抱着必死的决心,因为我……”沐扶夕说着,加深了一些面颊上的笑意,“从不会让我的对手苟且偷生。”说着,轻轻拍了拍紫娴的肩膀,转身朝着晖仁宫的方向走了去。
她沐扶夕的忍让,进限制于绍凡两个字之前,只要是有绍凡在的地方,她沐扶夕总会下意识的让自己忍让一切,哪怕是别人伸手戳在了她的脊梁骨上,她只会微微一笑。
但是在没有绍凡的地方,她沐扶夕的名字,不是谁都能喊得,她沐扶夕的脊梁骨,不是谁都可以戳的,她从不仗势欺人,但谁也别想对她欺人太甚。
这次不单单是紫娴,就连一旁的孙聚都傻在了原地,在他们的印象中,沐扶夕都是温柔的,是委婉的,是永远会对着所有人微笑的好脾气,今日这般萧冷如冰的她,是让人陌生又畏惧的。
这种畏惧,并无关于威胁,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就好像心上被捆上了一把坚固的重锁,坠的人发慌,却又无力挣扎。
不过相对这一次,紫娴并没有呆楞太长的时间,就在沐扶夕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她忽然抽下了发鬓上的银簪,朝着沐扶夕狂奔了去:“沐扶夕,你这是在吓唬谁?”
她也是元清的郡主,论辈分不在沐扶夕之下,她从小也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从没有吃过亏的她,如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在沐扶夕的面前丢盔弃甲,她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她还要那么多的不甘心。
孙聚没料到紫娴会如此的疯狂,瞪大眼睛的同时,也跟着紫娴朝着沐扶夕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确实不想参与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他却不得不阻拦下紫娴手中的银簪,哪怕是他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沐扶夕要是受了伤,那么坐不住身子板凳的,不单单是绍凡自己,更有可能是所有沐氏一族的人。
沐扶夕是沐侯府的千金,是沐氏一族的骄傲,她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准许她受伤。
走在前面的沐扶夕感觉到了身后刮来的阵阵凉风,轻轻斜下双眸朝着地面上看了去,见那一双影子纷纷朝着自己跑来的同时,冷冷的扯动了一下唇角。
这个紫娴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既然如此,她便也无需再客气什么,她的父亲确实总是时时叮嘱她:要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相对的,他的父亲还告诉过她:所有的点到即止,并不是为了那些只懂得得寸进尺的人,而蹬鼻子上脸所准备的。
眼看着紫娴便要碰触上沐扶夕的后颈,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沐扶夕忽然转身,扬手朝着紫娴的手腕抓了去。
然就在这个时候,紫娴的脚下忽然打了个滑,身子失去平衡的同时,朝着孙聚的方向倒了下去。
孙聚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好歹紫娴也是个郡主,他赶忙伸出手臂朝着紫娴兜了去,嘴上还不忘疾呼着:“紫娴郡主当心啊——”
不过紫娴根本不领孙聚的情,在怒火攻心的作用下,直接朝着孙聚挥去了手臂,而那锋利的银簪,也朝着孙聚的面颊落了下去。
沐扶夕没想到紫娴竟然如此的蛮横不讲道理,已经到了癫狂的程度,眼看着那冒着寒光的银簪朝着孙聚的面颊上落了去,她根本不加细想的伸手挡在了孙聚的面颊上。
她伸手,并不是为了孙聚考虑,因为就在孙聚眼看着就要受伤的那一刻,她眼中闪过的是绍凡的身影。
如今绍凡眼看着登基在即,身边自然少不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而孙聚跟在绍凡身边多年,无论是对于绍凡的脾气秉性,还是对待身边的事情,都能拿捏的相当得当,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孙聚受伤不能陪在绍凡的身边,那么绍凡定会为了一些没有必要的琐碎,而忙的焦头烂额。
她说过,她可以为了绍凡做任何的事情,无论是疼还是痛……
锋利的银簪,带着刺骨的寒意,划在了沐扶夕的手背上,沐扶夕只感觉自己的手背一热,紧接着,一滴鲜红的血珠低落在地面的积雪上,摊成了一个刺目的红晕。
“太子妃——”孙聚见此,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地上,甚至是不敢去查看沐扶夕的伤口,只是一味的对着沐扶夕磕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