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翰林艰难地向汉江广场的主广场挤去，一边呼喊大家向后退，一边寻找陈雅的踪影时，陈雅已经快要崩溃了。

刚才陈雅看到有个抱着小孩的年轻母亲，在吃力地保护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孩子已经吓的哇哇大哭起来，年轻的母亲也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尖叫哀求着，可是她们的这点儿音量对于超过十万人拥挤在一起的噪音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隔远一点都注意不到，因为现在到处都是尖叫、骂声和哭声。

陈雅知道，现在那个年轻的妈妈是绝对不敢把孩子放下来的，必须抱着，再累、再挤也必须抱着，否则只要一放下来，孩子也许就被踩踏了，甚至会没命。

在这乌漆麻黑的环境里，这么拥挤的人潮，大部分人的脑子都在发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状态下，所有的人都在癫狂的边缘。

陈雅竭尽全力挤过去，帮助那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让疲惫的年轻妈妈能休息一下，缓一缓。

结果这么一缓，两人就被冲散了。陈雅抱着个孩子，孩子还在哭着喊妈妈，陈雅简直欲哭无泪，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

就这么一路被挤着，几乎是悬空着一路走下去，一路上陈雅好几次都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人了，但是她根本就停不下来，完全是被前后左右的人挟裹着往前走，即便感觉到脚下有人也晚了，只能哭着踩过去。

天上的焰火煞是好看，但是陈雅却从未如此痛恨过这场焰火秀，痛恨自己的任性。

难道真要以生命为代价，来吸取这个教训吗？

陈雅害怕极了，怀里歇斯底里挣扎哭嚎的小孩子，更是让她精神即将崩溃。

就在陈雅快要发疯的时候，突然前面一松，然后陈雅就感觉自己一脚踩空，然后整个人就向前掉了下去。

原来陈雅被逐渐挤到了广场的侧边，直接从台阶上给挤掉到周围的绿地上了，而且还很幸运地扑在别人的身上，一点儿都不疼，就是被差点儿吓死。

陈雅的反应极快，拉着哭嚎的小孩子就往草地上坡跑，这里同样挤满了人，但好歹还有下脚的空儿，还可以畅快地呼吸，不像广场里面，连正常的呼吸都困难。

陈雅第一时间从包包里摸出了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电话接通了，陈雅顿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对着话筒尖叫道：“爸爸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陈雅父亲听到那么杂乱的叫声喊声，还有女儿凄厉的呼救声，顿时吓了一大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小雅，你在哪里？”

“汉风广场！爸爸我在主广场，这里好多人，顾翰林说起码有十万人，我看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快要喘不过起来了，我就帮她抱了一下孩子，然后我们就被挤散了，现在小孩子一个劲儿的哭……这里好黑好乱……我从台阶上掉下来了……刚才我踩到好几个人……爸爸我好害怕，爸爸你快来救我啊……”说道最后陈雅直接就尖叫起来，她是真的怕了，吓坏了。

女儿凄厉的叫声让陈雅父亲一个激灵，连忙安慰陈雅不要挂断电话，保持镇定，然后立马拨通了警察局长的手机：“黄永军，你在搞什么名堂？今晚汉风广场的焰火秀你们不是做了安全预案的吗？”

“陈市长我就在现场疏导呢，”黄永军没等陈雅父亲说完，就大声说道：“我们是做了预案没错，但是没想到六县的群众来的太多了，还有几个县中学直接包车过来的，还有整村包车过来的，比我们估计的人数多多几十倍，都是来看焰火秀的，卧槽，他们把我们防控的民警都给冲散了，我接到通知以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指挥，暂停了焰火秀，现在整个交警大队和治安大队我都动员起来了，目前我们已经在疏导五个副广场的人潮，现场虽然拥挤，但是在我们的控制下，并没有发生骚乱。”

黄永军略略松了一口气，对着手机说道：“小雅，你听见了吗？你黄伯伯已经疏导到五个副广场了，很快就会到你们那里了，你小心一点，注意不要惊慌，不要被挤倒了……小雅你是个好姑娘，你帮助了那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你做了好事，一定会有好报的。”

黄永军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我的妈呀，陈市长的女儿也在这里，看情形被困在最里面的主广场了。

如果陈雅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黄永军顿时头皮发麻，都不敢往下想了。

如果是公事上面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以陈市长护犊子的性格，肯定不会跟他斤斤计较，除非后果太恶劣保不住他，陈市长护犊子的性格是有口皆碑，黄永军是信任的。但是如果不是公事，而是陈雅出事了，那就是私人恩怨了，陈市长肯定不会原谅他。黄永军以己度人，如果自己的女儿出事了，他肯定也会使出一切手段报复对方的。

想到这里，黄永军大声说道：“请陈市长放心，请小雅放心，我这就亲自到第一线去督促大家，加快进度，争取在一小时内疏散主广场的人潮……陈市长，太快的话，我怕会引起恐慌，那个时候就会出的事了。”

陈市长长叹一声，好吧，你尽快，我马上也去现场，我们在那边见……对了，我会跟林书记汇报，把武警也临时调过去，维持秩序。

黄永军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大领导罩着，还有武警帮忙，这任务就轻松多了。他之前跑到第一线又不敢及时汇报，就是怕担责任，现在有陈市长兜着，他就不怕了，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一个小时？

陈雅虽然又紧张又害怕，一小时虽然久，总归有个时限，但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杂乱的声音放大起来，原本虽然拥挤但还算平缓的人潮，突然开始狂暴起来，陈雅一不小心手机就被挤掉了，周围乌漆麻黑的，耳中传来的都是大家哭喊大叫的声音，陈雅顿时也恐惧地尖叫起来。

“顾翰林……顾翰林，你快来救我，你救了我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我发誓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发誓！”陈雅边哭边喊。

“我要妈妈……”没人回应陈雅的呼喊，四周围全都是各种尖叫哭喊和叫骂声，陈雅身边的小孩子更是歇斯底里不停地哭嚎，陈雅两手抓着头发，崩溃地大喊：“啊啊啊，小孩子好麻烦啊，讨厌，我一辈子都不想要小孩子了！”

“有人落水了！”

“后面的不要挤了！”

“后退！后退！”

顾翰林一听到主广场前面有人喊落水，顿时一个激灵，主广场是建在江边十多米高的平台上的，从这么高的地方、这么昏暗的光线，掉进水流湍急的汉江里，那还有活路吗？

不过急也急不来啊，这二十米的距离平时可以轻松走过，可是现在就像天堑一样，再着急也不可能跨过这黑压压的人头啊。

所以顾翰林更加大声地高喊起来“后退！后退！”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顾翰林在喊，在挥动手臂，有的人原地不动，有的人则朝挥动手臂的方向移动，人多了就会形成潮流，许多人随波逐流地就跟着走了，顿时让向外移动的队伍滚雪球似的扩大。

但是主广场这边人一减少两边副广场的人就挤进这个空档里来，顾翰林只有一个，实在没法同时号召两边儿的副广场也往外挤。

不过人来人往的，顾翰林终于得以挤到了主广场靠近江边的地方，开始对着黑漆漆的江面放声大喊：“陈雅，你在哪儿？”

陈雅在主广场另一边的草坡上，嘈杂的声浪让她根本就听不到顾翰林的吼声，她只能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喊：“后退！后退！”

于是陈雅也跟着大喊“后退！后退！”

这时候陈雅的父亲也从陈雅的手机里，听到了这一声声的呼喊，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秘书说道：“咱们江城人民的素质还是很高的，回头查一查，看看是谁最先这么喊的，我要亲自给他颁奖。”

秘书见陈市长情绪好了一些，顿时也露出了笑容，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很快车队来了步行街，陈市长一路小跑过来，其他诸如秘书、司机等人也纷纷跟在陈市长的身后，穿过步行街，冲进汉江广场的边缘，黄永军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陈市长，情况已经初步控制了，外围的三个副广场已经疏散人群，”嗓子沙哑的黄永军迎了上来，满脸欣喜地说道：“最多再有半个小时，我们可以提前疏散群众。”

“因为怕引起恐慌和踩踏，所以焰火秀我没有叫停，人群正在有序地疏散，撤出汉江广场区。”黄永军紧跟着解释了一句。

“永军同志，你做的很好，干部里你是最先到达现场亲自指挥的，我会亲自向刘书记给你们奋斗在第一线的同志们请功。”

黄永军顿时满脸喜色，这么玩命的表现，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最糟糕的情况，现在最糟糕的情况没出现，他反而因祸得福，他几乎想仰天长笑。

幸好黄永军还记得陈雅。

“陈市长，陈雅她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已经叫人拿着扩音器分头去喊话了。”黄永军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雅在东边的草坡上，她暂时没什么危险，你先把群众疏散好，一定做好防火和急救的工作。”陈市长说道：“对了，你知道是谁最先喊‘后退’的吗？”

黄永军给心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马掉头带人去主广场冬眠的草坡，先把陈雅给救出来再说，免得出什么意外，就没法跟陈市长交差了。

黄永军对陈市长说道：“据说是一个名叫顾翰林的大学生最先开始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