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想了想，“嗯，嗯，经小姐一说，还真有。那姑娘的左眼角，长着一颗泪痣。”
“泪痣？”沈晶晶搜索大脑，排除娘娘们的跟班，有泪痣的宫中人，还能随意出入皇宫的，只能是皇子们的贴身随从。
肯定不是皇上，皇上龙颜大怒，哪里会好心的提醒。
也不会是皇后，虽然她表面上和娘亲称姐妹，私底下小算盘肯定打的巴拉巴拉直响。
丞相有没有利用价值？有！
接下来，大脑肯定在飞速的标价，丞相到底有多大的利用价值。
丞相这么有利用价值，那么怎么攻下丞相？
丞相一身正气，没有错事？难以攻下！
那么，他有没有缺点？丞相夫人，就是丞相的缺点！！！
可以十分以及万分肯定的是，皇后亲近娘亲的原因不在于她口上说的投缘，更不在于她所说的与夏叶玲在一起有一种姐妹的感觉。
那个女人几时那么看姐妹了？！
那位痴呆的皇子，可是她亲妹妹梦妃的儿子，她的亲侄子。
“咳咳，”沈晶晶排除了两位，继续回忆皇宫中的皇子们。
突然，她抄起地上一小节干枯的冬青杆，在稀松的土壤，几笔勾勒出一张人脸，指着地上的人，问，“是她么？”
春花凝视，点点头，“嗯，奴婢忆起来了，正是她。她一大早就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叫我九族做好被砍头的准备。”
“这还真是报丧不报喜啊，”沈晶晶抬头，看着清明的蓝天，一抹白云在碧洗的天空，画上浓妆淡抹的一笔。
仙人的画工不错，可惜太刻意了一点。
一切自自然然的发生，不是很好么。
达官贵人之间，小厮通话，通常是报喜不报忧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何况，她相府一族与明珠公主本就没有来往。
沈晶晶向来讨厌刁蛮任性、疏于管教的孩子，每次都绕着明珠公主走，今日她怎么上赶着来了？
“春花？”翠玉跑的满头大汗，瞧见熟悉的身影，愣了愣，喊道，“小姐？小姐也在啊。”
“嗯，说吧！”沈晶晶托腮看她，“瞧瞧你这慌慌张张的劲头，肯定没好事，是不是宫里来了确切的消息？”
“是！”翠花顾不得擦汗，看着春花道，“姐姐，相爷自宫里派人传话道，秋月柳条毁掉国花苑，圣上下旨诛九族，明日午时问斩。”
“啊？”春花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竟然是真的。我的傻妹妹。”
“姐姐，您打起精神来，跟我走吧，皇宫前来抓人了。”翠玉上前扶住她，耳语道，“相爷说，他会查明真相的。”
“查明真相？”春花闭眼流泪，咬着牙不说话，心若滴血，一日之内如何查明？！
这死亡，是注定了的。
睁开眼时，仍不忘礼数，艰难跪拜沈晶晶道，“替奴家谢谢相爷，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当面道一声谢了。还有夫人。”
“嗯嗯。”春花哭，翠玉也哭。
沈晶晶站在凉亭静静地看着官兵将春花带走。
她豁然想起自己在皇宫之中认识的小白，那只随处飘荡的小鬼儿。
或许他知道。
沈晶晶慌忙找了个借口跟母亲要了进宫的腰牌，一刻不停的前往皇宫。
站在宫门口，下意识的抬头。
果然瞧见二层楼阁悬立着一把宝剑，相传年代久远，可宝剑依旧闪现着红色的光芒。
红？
鬼怕红？！
沈晶晶苦涩一笑，“原来鬼是真的怕红，只不过怕的不是普普通通的红，而是带着法力的红色吧？！”
进宫门的时候递上宫牌，领头的士兵例行公事一般的问道，“沈郡主，要去哪座宫殿？”
说是找父亲？！
父亲此时正在政德殿。
政德殿？皇帝召集群臣议政的地方。
她一介女子，进不去。
可是没有娘娘们的传话，她能去哪里？！
想了想，她最终回道，“长官，小女子要去探望皇后娘娘。”
“哦？”领头的士官翻开登记簿，接过小兵递过来的毛笔细心登基，随口笑哈哈的寒暄道，“今日怎么不见一品夫人？”
“啊！”沈晶晶尴尬，以往都是自家娘亲来，她从未陪同。
因为骨子里极为不喜欢与口是心非的人打交道，很显然，皇后就是那类人。
如今？
“呵呵，我娘她最近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尊贵之人。特意拜托我来替她探望皇后娘娘。”沈晶晶不得不咒自己娘亲一把，没办法，这已经是她找到的最好的说辞。
“呵，难得夫人善意。郡主请！”官兵登记完毕，堪堪让出一条宽阔的马路。
“郡主，请随奴婢来。”专门负责带往皇后宫中的指引宫女上前，行礼后，温柔恭敬道。
“呵呵。”沈晶晶赔笑，这下，她是不去也得去了。
看来皇后是算定了，相府的人会来找她。
皇后作为后宫之首，其寝宫位于皇宫的中心，名为鸾鸣殿。
修建的大气瑰丽，围墙上遍布百鸟朝凤浮雕，脚底描画的是巧夺天工的牡丹花团。
沈晶晶跟随在指引宫女身后，低头前行。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普普通通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维。
然而，只有沈晶晶自己知道，她到底遇到了多少鬼魂。
一路上，那些哀怨的魂魄们啊，挤挤挨挨。
她只得紧紧的跟在指引宫女的身后，几乎是贴在对方的后背上前行。
一大原因是鬼魂可以穿越实体，可是鬼魂却穿越不了她。
他们看到她，和她说话。
无数的鬼魂，向她招手，她假装看不到；无数的声音，有尖叫的，有跟她打招呼的，她假装听不到。
“沈郡主，马上就要进如鸾鸣殿了，皇后娘娘礼佛向善，您不必紧张。”指引宫女是好意，笑容极尽甜美，尽可能的想叫她安心。
沈晶晶，知道。
可她真的不是害怕皇后，只是怕这一路上各种鬼魂，很不友好的呈现死前的状态。
更怕他们上前来，撕裂她的身体。
因为刚刚有一个被车裂的孩子，飞散着四肢和头颅，飘到她面前，跟她说，‘她要让所有人都受到车裂的惩罚！’
孩童恐怖愤恨将要弑/杀一切的眼神告诉她，这个‘所有’，也包括她。
“你叫什么名字？”她尽可能压低声音问道。
孩童愣了一下，被车裂的四肢和脑袋回归到躯体上，撇了撇嘴，转身飘走了。
沈晶晶颇为压抑。
抬眼望去，明明阳光明媚，鸾鸣殿被罩在一片金光当中。
可沈晶晶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上方十米叠放的黑气，那是冤鬼久久不肯散去的怨恨之气。
这种黑色，她曾经在王员外一家鬼身上看到过。
如今如此浓重，究竟有多少鬼因为怨气凝而不散而无法投胎转世啊。
“郡主稍等，奴婢前去禀报一下娘娘，今日是斋戒之日，娘娘正在颂佛。”指引宫女笑的规矩。
沈晶晶点头，“有劳！”
眼见着宫女推门而进，里面隐隐约约有一尊大佛，佛前金色的蒲团上，跪拜着一位中年女子。
这女子，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她跟着娘亲在宴会上见过她很多次。
自自己获得冥眼之后，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在轩辕殿，凤来公主的宴会上。
那次不算，据小白相告是殿内的某物发出金光，让他等鬼体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并非皇后身后没有，而是被金光击散了。
等等，轩辕殿内有物体发出金光？能令鬼体消失不见，莫不是‘避鬼体’就在里面？！
轩辕殿太大，物品众多，难以一一查探。下次见到小白，可得好好问问‘避鬼体’的事情。
进去的宫女，很快出来，笑道，“郡主请。”
沈晶晶慢吞吞，收敛步伐，尽可能作出淑女的风范，一小步一小步的迈入凤鸣殿。
有佛光笼罩，还好，前进的路上，没有小鬼阻拦。
地面至半空，低头所见的位置上，都没有漂浮之物。
沈晶晶长长呼出一口气，鬼终究是畏惧佛的。
真是太好了，就连如此罪孽深重的人，佛都能将那些怨气阻隔在外，更何况自己这样坏事从未做过的姑娘家，肯定也是大有裨益的。
嗯，回去就弄一座佛来。
“这是如来佛祖。静文，取蒲团来，让郡主参拜。”皇后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沈晶晶低头间，瞧见左侧远远处，贴着墙根的还有一人，此时听到皇后的话，站立身，向里屋走去。
料想，她就是皇后口中的静文了。
咦。
沈晶晶忽然想起什么，瞧向皇后。
皇后闭着眼睛张嘴，似乎知道其心中所想道，“不错，静文是本后的小字。本后赐名，令其待发修行。”
沈晶晶站在其身后，经不住用冷冷的视线，扫了其脊背一圈，“坏事做尽，又不忍放弃富贵荣华，弄个替身来替自己赎罪，你可真使得出来。”
她俏目微微上抬，看向向自己走来的姑娘。
那姑娘年约三十，文文静静，鹅蛋脸，走路无声。
静文，静文，她倒衬得上这名字。
只是，沈晶晶接过蒲团放到地上，自己老实的跪下去，看向静文。
静文始终没有抬一次眼睛。
这跪拜佛祖，她还是前生加现世唯一的一次，怎么个拜法啊？
她求助的看向皇后。
皇后不再理会她，而是口中念念有词道，“求如来佛祖保佑我大瑞国，五谷丰登，保佑皇上万岁，保佑皇子皇女身体健康。”
她每说完一句就跪拜一次，随着跪拜向下的姿势，双手摊开，紧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