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晚餐过后,我终于解放出来,告别了这个假女友的身份。
车依然由敏浩开着,我坐在副驾上,迷朦的瞧着灯光摇曳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更加精致无双。他专注的样子,竟与子聪出奇的相似。我愣愣的看着,子聪像个精灵一般又在这如水的夜色中附在了他身上,修长的手指、静怡的眼眸,举手投足间尽是情柔。“子聪!”我轻声呼唤,沉醉在他带来的金色海洋里,嘴角不禁浮起笑意来。
“看够了没有?口水都流到衣服上了!”
敏浩斜睨我一眼,腾出右手假装替我擦口水。
我眼前的子聪在他的惊动下快速消失在空气里,同时如潮水般消散的还有我的笑颜。愤怒、惋惜、失望……脑海里那些最苛刻的词汇,竟全都闭门不出,那些平凡的甚至奉承的词汇却花枝乱颤,汇成一句简单的话配合我翻动的白眼:“谁稀罕看你。”
闻言,他轻轻扶了扶眼镜,自嘲的回答:“哎,我这样的花容月貌,你竟然还看不上。”
“花容月貌”几个字在我脑海里迅速诞生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还不停的搔首弄姿。所以我轻蔑的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娘们!”
当时正驶入郊区路段,路上人烟全无,车辆稀少。在我还没意识到灾难即将降临时,那些道旁孤立的路灯已经在用它冷冷的、昏黄的灯光为我哀悼了。可惜我没听到它们颤抖的喊声:“你完了!”
嘎的一声急响,车已经稳稳的被敏浩停在了路边。他一把扯下眼镜俯身贴近我,一脸邪恶的说:“娘们?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是个多么阳刚的男人。”手上熟练的做着解衣服扣子的动作。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凝成薄冰,一种强烈的威胁感笼罩着我,似乎每次呼吸都能听到冰块撕裂的咔咔声。他邪恶的眸子近在咫尺,稍一回应便可焰火升腾。
感受过昨日他的恶魔行径,我不由有些心虚,瑟瑟的缩了一下身子,两手快速的交叉抱胸,警惕的盯着他问:“你,你想干嘛?”
他却扯出一抹痞笑,继续将衬衣的上面四颗扣子全部解开,然后一把扯开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来,在我面前炫了一下骄傲的问:“看清楚了吧?我是不是个够阳刚的男人?你还要不要再验下其他地方?”
紧绷的神精瞬间松懈,我放下手“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本来还想再调侃他几句,但在这种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段,还是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好。于是我赶紧换个撒娇的口吻奉承:“是是是,非常爷们,我错了,开车好吗?”他这才满意的将衣服下面的两颗扣子扣了回去,敞着领口,露出结实的肌肉。也不戴眼镜,发动车子就开走了。
“你看得清吗你?”我很不放心的置疑。
“当然!”他信心满满。
事关安全,我还是很不放心,追问:“你近视多少度?”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近视了?”他嘻笑反问。
“不近视你戴什么眼镜?”我纳闷的斜倪着他。
“帅啊!”
他轻抬眉稍,答得理所当然。
我伸手拿起他放在挡风玻璃下的眼镜细细检查,果然是平光的。
“见过臭美的,没见过你这么臭美的!”
“以后你会天天见到。”
痞子一样的笑容扬在他脸上,很欠揍。我无奈的干笑了一下,闭嘴结束和他这一场我难以取胜的口舌之争。
收音机里主持人正用如月色般宁静的声音诵读着仓央嘉措写给玛吉阿米的情诗: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过往种种,一一浮在眼前,佛若昨日。我相信子聪从未将我抛弃,他的灵魂一定化为了我身边的某样东西。也许是我阳台上的一片绿叶,也许是晨曦挤入我屋子的一缕阳光,也许是空气里的一粒尘埃……我相信我们对彼此的爱,压得断奈何桥,斗得过孟婆汤,感动得了牛头马面阎王老头子;我相信他一定在,在某个我未知的地方。
“到了!”
敏浩将车停好,转头向靠在椅子上正在闭上眼睛怜听的我说。
我睁开眼睛,抽出手机后把包递给他:“你先上去,我想自己呆会。钥匙在包里,自己找。”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问:“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
我淡然一笑:“没有,就是想一个人呆会。”
“别呆太久,一会我下来接你。”他揉了揉我的发,庞溺的眸子像一潭静怡的湖,带着深深的魔力几乎将我吸进去。
“不用,我自己上来就好。”我微笑谢绝,将自己隔绝在他的磁场外。他不是很放心的点点头,看我坚持的样子,只好下车离开了。
万奈俱静的小区里淡淡的散发着花草的芳香。恰逢十五,半空中悬挂着月亮胖乎乎的娇羞的脸庞。我将天窗打开,放下坐椅斜趟,静静的看着天空不停舒展的云彩。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铺天盖地的又在脑海里回旋开来,这些年和子聪一起渡过的岁月,像童话般又一次清晰上演。他如月光般宁静的眼,他温柔的脸庞,他在寒冬里像火炉般温暖的双手,他温润的唇,他炽热的身体……全都成了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回忆,唯有一坯伴他永世常眠的黄土告诉我,他在这世间匆匆走过。
月色朦胧,眼也朦胧,你已撒手,丢下我该何去何从?对月轻问:“子聪,我留下了敏浩,你生气吗?多想再为你痛哭一场,然如今,我恐怕连为你哭一场你都要嫌弃了吧?”泪水顺着眼角滑进发鬓里,一滴接一滴的冰凉,像冬天的雨,颗颗浇在我心上。
不知谁家电视里传来这样的歌:用你的手解我的锁跌入这温柔旋涡
千丈风波万般蹉跎情意都不曾变过
一世牵绊一念成祸还执意一错再错
一瞬之间一生厮守粉碎成末
爱上你爱上了错
失了你失了魂魄
可笑命运捉弄来世今生无处逃脱
不是不可说是我不敢说
一步一微笑一步一伤心一步一劫难化作飞蛾扑火
因为爱上你我便没了我
让一切随风散落
不是不可说是我不能说
相拥着承诺别怪我懦弱情不容你我舍我护你而活
因为爱上你
我才成了你
共你沉没
我闭上眼静静的聆听着,任凭泪水滑落,湿了发,进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