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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仙藏 第十五章 一日凉城落尽花

见到自己的父亲,芷安朝着他飞奔了过去,然后投进了平远王的怀抱之中,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芷安在外人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很坚强,从未让人失望过,可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女孩,从小到大,她都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压力,而今,她又遭遇了一场如此凶险的截杀,一刻也没有放松下来,若不是牧阳突然出现,恐怕她就再也见不着自己的父亲了。

平远王坚毅的面孔也有些动容,他拿手亲亲抚摸芷安的背,芷安因为哭泣而抽搐起来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平远王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但并不代表这他内心也一样平静。在凉城之外等待女儿的时候,他也是提心吊胆的,那时的他不再是大名鼎鼎的平远王,不再是威震天下的高手,而只是最为普通的一个父亲。

此时出现的平远王并不是他的真身,而只是他修炼出来的一个法身而已,他的真身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即使是法身,力量也足够强大了,而之所以只是在城外等着芷安,是因为凉城作为边陲重镇,需要时刻提防着外族入侵,整座城市中都布上了法阵,像平远王这样巨大的力量,若是突兀地降临在城中,恐怕会被法阵视为敌对势力的入侵,而发动攻击,不论平远王是输还是赢,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还会破坏凉城整个布局,所以他只得降临在凉城之外。他知道凉城之中针对女儿的刺杀定然是凶险无比,但是为了大义,为了天下苍生,他只能这样选择,等待的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怨恨起自己来,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只能看着女儿涉险而无能为力,恨自己是一个狠心的父亲。还好苍天没有捉弄他,让芷安成功地走出了凉城,作为一个修炼之人,并不信天,但他还是在一瞬间感谢了老天。

芷安没有哭泣太久,只是一会儿的软弱便又很快回过神来,她把头抬起来,向平远王介绍牧阳:“父王,那是牧阳,要不是他救了我,你就看不见女儿了。”

“哦?是吗?”虽然芷安这样说,但是平远王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牧阳,他见过太多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也不能排除有人假装解救了自己的女儿,从而接近自己,成为一个埋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在芷安跑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跟在女儿身后的那个少年,他的身上并没有元力波动,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人,却不想救了自己的女儿,那就更值得怀疑了。

平远王的目光越过芷安,落在牧阳的身上,他的目光就像是最纯净的阳光,让一切的阴影都无所遁形,使得牧阳觉得自己在这目光之下都要融化了。但是牧阳没有躲避,他相信平远王不会毫无理由地便对他怀着恶意,这仅仅是对自己的一场考验罢了。牧阳迎着平远王的目光,挺了挺自己的身体,扬起了头,任平远王将他看了个通透。

竟然真是一个没有一丝元力的人?而且浑身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是元武派出来的奸细。那他是怎样救了自己的女儿的呢?平远王的心里有了一丝好奇。当平远王注意到了牧阳的长相时,他也被大大地震惊了一番,因为他认出了牧阳!

牧阳自年少之时便在人间漂泊,脸上也不免沾染了世间的风霜,加上年纪也渐渐大了,长相和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其实小的时候,牧阳与张乾也曾见过,只是两人都没有认出对方。但是平远王是何等明察秋毫之人,牧阳再怎么变化,也依旧有着当年的影子,平远王很快就认出了他来,牧阳,牧阳,这个名字不就是暗暗指向当年那个唯一逃出去的小孩吗?

平远王显得十分激动,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他最清楚,这代表着复兴的希望啊。即使是认出了牧阳,平远王依旧不敢粗心大意,还需要验证一番。平远王身上的血气涌动了起来,隐隐之间似乎有飞龙在咆哮,他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金色,眼睛更是犹如一轮金色的大日。

平远王的目光再一次落到牧阳的身上,牧阳的血气仿佛受到了牵引,不受控制地就想要沸腾起来,就像是潮水涨了起来,他的眼睛也泛起了淡淡的金色,但是很快,他体内修炼的六冥封禁法运转了起来,将那一份燥热压了下去。他又恢复了平常不起眼的样子。

“哈哈哈哈。”平远王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芷安只是在记忆之中见过他这样的笑容,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爹,你笑什么啊。”芷安已经站在了平远王的身侧,轻轻拉了拉平远王的衣袖,小声问道。

“哈哈哈,我是为你高兴啊。”平远王依旧开怀笑着。

“为我高兴什么?”芷安瞪大了眼睛。

“你找的这个小伙子很不错,不得为你高兴吗?”

芷安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在打趣自己,气得嘟起了嘴巴,在他父亲的腰侧狠狠地捏了一把,可是平远王的身体何等坚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把芷安的手蹦得生疼,芷安跺了一下脚,叫到:“不理你了!”但她的心中并没有恼怒,能够看见父亲罕见地一展愁容,她高兴还来不及。

平远王龙行虎步,只三步就站到了牧阳身前,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牧阳的肩膀。

牧阳只感觉一股巨力从平远王的手掌上传过来,像是一座山压了下来,牧阳知道,平远王大概是认出他了,这依旧是考验,便没有躲开这一掌,也没有化去手掌上的力量,而是生生承受着。

“嗯?”平远王有些意外,他只是顺手而为,只想简单地看一看牧阳的实力,却没想到他的实力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居然承受了下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平远王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量又加了几分。

别看平远王只是加大几分力量,但是在牧阳这里,那就是成倍地增加了,好在牧阳登过几次天梯十层,否则恐怕瞬间就会被压倒在地上。平远王手上的力量持续加大,牧阳承受起来也越发艰难,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汗水很快就把他的衣袍浸湿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压短了一截,他的脚一斤陷入了泥土之中。

就在牧阳到了自己承受的极限,平远王讲手上的力撤了下来,与此同时,一股元气从掌心传到牧阳身体中,化为一道暖流在他的身体里流动,牧阳所有的疲倦在暖流之下得到了恢复,浑身暖洋洋的,无比地舒适。

“很不错。”平远王看着牧阳说。牧阳的实力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流亡在外,没想到他还能够将自己的身体锻炼到这种地步,虽然没有修炼元力,但是比起他们当年同样年纪,实力已经要强大得多。

“多谢王爷。”牧阳一语双关,既感谢平远王的称赞,也感谢他传给自己的那一丝元力,而且他感觉到那一丝元力不仅仅只是元力而已,隐隐之中还有些什么,还需要他回去之后再自己体会。

“但是还不够。”平远王又说道。

牧阳点点头,他知道平远王说的是什么。

“我帮不了你什么,一切还需要你自己努力啊。”

“牧阳定然不会辜负王爷厚望,更不会辜负自己!”牧阳答道。

“好啊,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未来会怎样,我倒是很期待啊!那我就在京城等你!”

牧阳直视平远王的眼睛,眼睛中泛出淡淡金色,然后点了点头,当作承诺。

平远王行事从来讲求效率,便不再逗留,简单地告别之后,便拉着芷安,绝尘而去。到了他的这个境界,已经能够御空而行,很快便消失在了天边,牧阳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空中还隐隐飘荡着芷安的声音:“牧阳,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目送芷安离开之后,牧阳并没有马上回去,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闷,又有些空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掏出去了一般,这让他觉得很心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即使是最绝望最悲痛的时候,也未曾有过,从来他都对自己的路看得很清楚,每一天都为了那个目标而努力着,可现在他却不知所措了,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需要调整一番,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他爬上了凉城的城墙。凉城作为边关重镇,城墙上有士兵把守着,但在这些下层的军士之中,牧阳的人气极旺——他们都曾见过牧阳登天梯,知道牧阳不会是外族派来的奸细,且现在并非战事吃紧的时候,也就让他上去了。

牧阳长在城墙之上极目远眺,城外是茫茫一片,天地之间一片空荡,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觉得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更重了,他才明白,自己的这种感觉似乎是与芷安的离开有关,于是他把目光收了回来,还转了个身,望着城里的景色。

芷安离开之后,前来截杀芷安的人就收到了消息,任务失败了,城中各处纠缠在一起的战斗也都结束了,既然已经失败了,那么再斗一个你死我活已经没有必要。只是两方的人马心中都很讶异,元武派出来的杀手都不敢置信,元武的手段他们自己最清楚,虽然他们都不了解整个计划安排,但是元武大帝肯定会有后手与底牌,确定万无一失,怎么可能被芷安逃出了城外呢?保护芷安的护卫同样也觉得奇怪,在战斗之中,他们已经落入了下风,怎么敌人突然撤退了呢?

战斗的痕迹都很快地被收拾了干净——那是凉城禁卫军干的。元武派人来截杀芷安,自然是事先和凉城城主打过招呼的,凉城城主明面上不敢帮助刺杀芷安,但是暗地里动手做些小事还是可以的,否则芷安也不会再逃杀的过程之中一个路人也没有遇见了。

城中的春日已经来了,凉城里种桃花,桃花已经开了,桃花开时热烈,花期却不长,牧阳平日里只是想着修炼,倒从未有时间欣赏,这才赶上了最末的花期。桃花开得好,一树,像是一朵一朵绯红的云彩,风吹过来,花瓣就一片片落下,牧阳突然想起了芷安拉着他在城里走时的场景,那时好像也有桃花飘落,落在芷安扬起的长发上,他觉得很美。可现在桃花都要谢了,芷安似乎把凉城的春天都带走了,桃花开得都不似之前鲜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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