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扬大笑一声叹道,“好箭法!”
话音一落,场里所有的惨叫声已经停止,风雪掠过,血腥的味道随着风袭卷而来。猩红一片的围场之内,只余下柳菲儿一个孩子,她一头乱发,中间夹杂着雪花和稻草,衣衫染血,脸色惨白,只拄着一只木棍站在原地,神情漠然地看着这边,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李诀说,“六哥真厉害,我的箭都没有了,看来今天是六哥赢了。”
洛小王爷轻轻一挑眉毛,望了望自己,又望了眼风渠,最后又看向了慕容扬。
慕容扬神情淡雅,轻笑着说道,“别看我,我也没箭了。”
“沐世子不是还有吗?时间也没有到,究竟谁是最后的大赢家,那可说不准哦。”
风渠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沐锦的身上,李澈冷冷地看着沐锦,不冷不热地说道,“沐世子向来喜欢在最后给大家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炷香的时间已然过半,所有人的箭都早已没有了,只有沐锦的箭壶里还插着一只雪白的箭,看起来是那么的引人注意。
沐锦就那样高高地坐在马上,虽然他才十三四岁,但是眉宇之间透露着不凡的英气,鼻梁高挺,白色的貂裘随风轻轻舞动,衬托得他越发的卓尔不群。薄唇微抿,他弯弓搭箭,慢慢地将箭头对准了围场中央那孤单而又瘦小的身影。
冷风袭来,吹过孩子那破碎的衣衫还有一头的乱发,她年纪是那般的小,只是六七岁的模样,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一脸的菜色,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生毛发尚未长齐的小狼,她的手上,脖颈、小腿上伤痕累累,肩膀上的伤几乎直击心脉。
她就这样默默地站在犹如修罗场一般的围场里,四周全是碎肢断臂,空气里飘扬着浓浓的血腥味,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残忍,刺激着孩子那敏锐的神经,撕扯着她脆弱而又刚毅的灵魂。
利箭缓缓搭上,带着嗜血的味道,瞄准了场中央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马背上,眼神锐利,眉头,手臂用力的紧绷,慢慢地将弓拉满。
她已经没有了退乱,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杂念,但是偏偏没有恐惧,所有的不解和疑惑都在这场没有理由的混杀里灰飞烟灭。她慢慢地将头抬起头,目光里带着阴冷,更带着浓烈的仇恨与敌视,看着眼前那个拿着箭对准自己心脏的少年,挺直了背梁,没有一丝恐惧。
那一天,真是南苍历第五百一十二年正月初三,宁湟城的百姓们刚刚渡过了他们的新年,一切都欣欣向荣,彰示着美好的开始。就在宁湟城外的皇家围场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时光穿过了历史的丰绕,划破了时间的界线,两个本不应该相遇的灵魂,就这样面对面的看到了彼此,更将彼此刻铸进了心里。
沐锦眉头一蹙,手指轻轻一偏,利箭就朝着那抹人影呼啸而去。
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这枚长箭之上,带着说不出的嗜血与期盼,长箭穿破了风,带着忽和之声,朝着那个孩子掠去。
唰地一声,一道血线飞溅在空中,利箭只是擦过了孩子那雪白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一个踉跄,晃了一下,却依然坚持着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六哥啦!”李诀大声地笑了起来。
李澈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看了眼沐锦冷笑道,“沐世子终日里只知诗词歌赋,想来是早已经忘记了李家先祖是如何拿箭了的吧?”
沐锦将长弓跨在身上,也不看向李澈,而是淡淡地说道,“沐锦终究不姓李,李家先祖如何拿箭,李家的子孙记住就好。”
慕容扬一看两人言语之间又有了些许不对付,赶紧圆场地说道,“看来今日的头彩自然就是归六殿下所有了,我府里已经备好酒宴,诸位就一同前去吧。”
众人应了下来,齐齐上马,再也没有往身后看向一样,就如同那刚刚在围场上所消失的灵魂不过如同草芥一般,根本不值得他们介意。
大风呼啸着,一刻也没有住处,空旷的雪原之上那浓浓的血腥气久久不肯散去。骏马奔腾之间,沐锦不由得回了一下头,却看见那一身血污的孩子,依然那样不偏不倚地站在旷野之上,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肯挪动半分。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北风呼呼地刮着,却是越发冷得浸入骨髓之中了,本已平静了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随着风四处呜咽,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怪兽一般。
慕容家的下人们在围场里打扫着,他们将那些幼小的被撕咬得早已没了形状的尸体铲起来,接着就直接扔在马车上,不远处早就被他们挖好了一个大坑,伴随着浓烈干草燃烧的味道,黑色的浓烟滚滚直上,那里就是用来掩埋这些孩子的,连同这些将他们一一撕碎的畜生一起,一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