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个月来我整理的习题，你拿去多做几遍，不懂的地方来问我。”看着酷酷得扔给她一堆复习资料的苏然，绵雪咬咬唇，眼里的泪花还是抑制不住，“苏小懒，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孙益的事，爷爷的事，如果没有他，这些日子以来她一定撑不下去了吧。

“叫你傻子，别真的成傻子了。”依照她以往的经验，估摸着他也不会再说出什么好话，果然，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璀璨：“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不快点做题是要准备以后家里蹲吗？”可他的手却轻柔得将她脸上的湿润尽数拭去。

一把挥开他的手，她拿起笔埋首，“死小孩，我一定会考上我们省最好的大学给你看！”还有爷爷，心里默默得加了几个字。

看着她一晃一晃的脑袋，他嘴角的那抹微笑，是那样温柔，隔了两排座位都让曾苒苒有所感受，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望着两人默契的动作，曾苒苒的眼角湿润了，低下头，齐齐的刘海盖住了她不大的双眼。可是，习题上逐渐弥漫开的湿意却暴露了她的心思。“苒苒，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她慌忙擦干泪水，笑着对同桌摇头。

放了学，绵雪走到院外，仰头久久得看着高高的香樟树一动不动。

“陈佟！” 秦伟的一声怒吼让绵雪愕然，她的父亲从来不敢对母亲大小声啊，今天是怎么了？思索半响，她还是悄悄得进了院子，蹲坐在他们所在的东厢窗下。

才坐定，探着脑袋仔细得听着，身后却传来了秦悦小小的声音，“阿姐，你在干嘛啊？”绵雪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心得看向里面没有变化的两人，这才松了一口：“小悦，阿姐在和爸妈玩捉迷藏呢，你不要出声，不然他们会找到我们的，好不好？”天真的秦悦睁着大大的眼睛点头。

“爸爸才走了几天，你就迫不及待得要和我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秦伟持续得怒吼着。

“姓秦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吗？我真的是受够了！离婚！”

听到陈佟的凌厉的怒吼，绵雪害怕得埋头在秦悦颈窝。离婚？虽然他们对自己不好，可要是离婚了，她和秦悦该怎么办？想到这，抬手捂住他小小的耳朵，自己却把一切都听的一清二楚。

“小佟，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低低的哀求声透露着这个男人的无耻。

“一次，真的是一次吗？以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个是你的初恋，是你妈不同意，去和我妈订了婚事。如果不是我妈绝食了3天，我怎么可能嫁给你这个废物！可是今天你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你也说了你爸才过世，可你呢，居然都忍不了两天就跑去那个女人被窝里睡觉！”说着拎着包就往门口走去。

秦伟一把拿过她的包往地上扔去，大吼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吗？自从在塘海生了小雪以后你就不阴不阳的，生下小悦后没多久，你就变得更奇怪，总是一夜夜得不回家。谁知道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什么？不然我怎么可能硬拉着你回来！”

“啪！”绵雪看着陈佟打了秦伟一巴掌后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上。“还不是因为你？你每次出去打工不到两个月就回家总是喊着累喊着苦！我早就被公司辞退了，所以每晚都去金海上班。我初中都没毕业，根本没有能力做别的。不乘着自己还年轻去捞一点，我们一家人吃什么用什么啊！你以为我喜欢每天在夜总会里，面对那么多恶心的男人吗？”她对这个男人，对这个家，对未来，感到那么得绝望，这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小佟，对不起，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你舍得丢下孩子们吗？”秦伟哭着蹲在地上抱住那个伤心欲绝的女人。

绵雪转过头不再看他们，拉着秦悦朝着后院小屋走去。也许，他是真的爱那个女人，也许，工作真的是累的，太多的也许，也许……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和母亲一样嫁给一个明明不爱自己的男人。她，秦绵雪，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绝不把希望依附在别人身上，妄图能够获得一切。

“妈，大哥，对不起，我已经决定和秦伟离婚了。”秦进扶住要晕厥的母亲坐下，看着那一对夫妻：“你们！爸这才走几天，你就那么着急？陈佟，你到底是为什么？”

“哥，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小佟了，是我的错，我的错……”看着一脸痛苦，流着泪不停得重复这一句的秦伟，秦奶奶摆摆手朝门外走去。

家里的氛围原本随着秦瑜的离世就已有所变化，如今更是显得那样沉闷。两人离婚的事终归无法阻止，孩子的抚养权归秦伟。那个可怜的女人净身出户，独自离开了这个小镇。

坐上长途汽车，她望着身后的公路，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她抹抹眼旁的湿润，闭上了双眼假寐。她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再次走出这个困了她40年的小镇，困了她20年的婚姻。此后，她只为自己而活。她的双眼缓缓睁开看向前方。请原谅我自私的想法，我的孩子，等我，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

绵雪看着远去的车，看着那个女人只回了一次头便再也没了身影，她的心好痛，她好想和身旁的秦悦一样哭闹，却强忍着没有流下一滴泪，牵着秦悦的手慢慢转身。妈，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因为我和小悦的几滴眼泪就会回来不离开我们的。

她不知道，此生还能否再见到她。她的母亲，那个对她如此残忍无情的母亲，那个害死了最爱的爷爷的母亲，她好恨、好恨她，却还是无法自主得爱着她，只因那是自己唯一的妈妈。不管怎样，她还是那样的独一无二，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的妈妈。

低头看着一边抹眼泪的秦悦，小悦，现在，我们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我们没有妈妈了……想到这，她再也绷不住那根神经，蹲下身趴在弟弟的颈窝处，和他一起放声大哭。

迷雾中的朝阳渐渐升起，温暖的光线洒在姐弟俩抱作一团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