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该回去了,快十一点了。”我抬头看看教室里的挂钟说。指针走向十点四十分,而学生公寓是十一点关门。
包丽娜却忽然说:“你上次说要请我喝酒的,现在刊物编辑工作顺利结束了,我们也该去庆祝一下了。”
“你疯啦,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我吃惊地看着包丽娜,怀疑她是不是校对得昏了头。
“别那么看我好吧,我又不是神经病,至于回宿舍楼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可以喝通霄,明天逃课好了。”包丽娜满不在乎地说。
“我看你真的疯了。”
“你到底请不请?”
“你别疯啦大小姐。”
“你不请是吧,没关系,我请你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我可以肯定今天这个包丽娜已经发疯了,工作压力太大果然容易使人发狂。我站起身来说:“你小子发疯干嘛要拖上我?”
包丽娜也站直了面对着我一点不让地说:“只不过去喝酒,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怕什么?”
“对了,”她又加上一句,“我不是什么小子,你别乱叫。”
最后我们把校对材料放到了团委办公室里,然后就径直来到学校前门的川菜馆,因为只有这儿才有夜老酒这个服务项目,也就是可以喝酒喝到凌晨。一般这儿喝夜老酒的都是出租车司机,今天却是两个大学生,且是一男一女,这使得老板颇有些香艳的揣测。
包丽娜确实令人惊奇,这个女孩子具有疯狂和文静的双重性格,是泼辣与娇柔的合体,让我感觉她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天使。
一眨眼她就成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梁山好汉了,我们叫了六瓶啤酒,说好每人三瓶,谁也不许赖。丽娜似乎很喜欢吃那些辣得令人抓狂的川菜,吃的时候还直叫过瘾。我一边吃一边琢磨着这个娘们为什么会突然发癫,难道她真的有间歇性神经病不成?
好不容易喝完了四瓶啤酒,此时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了,酒精的作用使我越来越大胆和猖狂。我不由地说出了我心里对包丽娜一直具有的好奇之意。
“你包丽娜真叫我看不懂,真的,有时候,你真他妈的让我不明白。”
“哈,我让你全看明白了那还行么?神秘感知道不?”包丽娜面红似霞,颊带桃花,几分醉意上来,就得意地笑了起来。她那妖艳的样子,让我不由地想起白骨精来。
“神秘个屁,你不就是我的好搭档么?来,再喝一杯,难得今天那么痛快,真的,包丽娜,虽然你有时有点神经兮兮的,可是我喜欢你,我欣赏你,来,喝吧!”
我一口气狂饮一整杯啤酒下肚,突然之间,我对包丽娜神神怪怪的脾气也不再见怪了,也不在乎了,管他的呢,包丽娜是包丽娜,我是我。
在醉眼朦胧之中,我又想起了二十年后的时光,无聊的中午,无聊地带着儿子,在钱塘江边的阳光下,懒洋洋地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侃,听儿子说他们班里的鸡毛蒜头之事。然后我们父子俩,就这样走向江堤,捡起江边的小石子往江上扔着“打镖”,比谁的小石子在江面上跳动的次数更多。阳光跳跃在江水之上,平静的江水不断地被小石子击出一串串的小小水花。就是这么无聊,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却又温暖人心。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这是怎么了?我也象这个疯娘们一样神经了么?
我擦掉眼泪,又启开了一瓶啤酒,什么都不愿意想了,命运如何安排,上帝如何掷色子,又关我屁事。
我刚要倒酒,突然发现包丽娜一直在盯着我看!
“你看什么?”我心慌地问道。
是的,这个包丽娜,天使与疯子的合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也许,就在我流下眼泪的时候,她却在盯着我,这让我情何以堪呢。
“没什么,你刚才哭了。”包丽娜淡淡地说着,拿她雪白粉嫩的手指把玩着酒杯。
“哦。”我无限郁闷,也懒得和她斗嘴了。
“你哭什么呀?”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
“就是没什么呗。”
“我很丑吗?”
“不丑。”
“那你为什么哭?”
“真没什么。”
“还要跟我斗嘴么?”
“算了,斗不过你。”
我承认斗不过她,干脆不说话光喝酒。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没有星辰,只有黑暗,透过玻璃窗,只能看到路灯在黑暗中落寞地投射着乳黄色的光影。人迹罕见的空旷大街上,什么都没有,显得十分诡异和冷漠。
包丽娜忽然说:“我们走吧。不要再喝了,我已经够了。”
“够了?是受够了,还是喝够了?”我自嘲式地微笑道。
“两样都够了。”包丽娜依然是那幅冷冷的神情,但在这神情中,又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我们结了帐出来,最终还是包丽娜买的单。走在十一月的大街上,冷风带来了彻骨的冰凉的感觉,酒意直往人的脑上冲,真想狂吼大叫一番。
这真是个可怕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