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入骨之怨
柳安颜极力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她明白,她的天渊,不可能原谅她。
“你就是这样玩弄人心?”朝思暮想至爱的女子就在眼前,可是他啊,却如此愤怒而悲伤。
“八年,八年了,你为何又现在出现!”他想平静,他想和言,他甚至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这个伤他太深的女子,已让他找不出任何再去爱的理由。
“天渊,你别这样,对你的伤不好!”
情绪激动,必然加剧他所承受的内伤。
“八年,从看着你带着寒儿策马离开的那一刻起,于我来言,煎熬便已起始。我曾暗自发过誓,绝不寻找你们,让你们安安静静地过一生。可是,八年,八年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啊。在得知你与寒儿大致隐居地点之时,我几番发动手下势力寻你们踪迹,只为能再远远看一眼,可是……”她哽咽,已说不出太多。可是,可是什么?
可是她太贪恋啊。
眉起皱,手下势力?莫非阴差阳错,当日在秋风小城中,被他废去武功的二人便是她派出寻找他们父子踪迹的爪牙?那日的情景那日的对话,在他脑中,清晰浮现——
“玄铁啊,如果我们把这小孩活捉而归,主人是不是会额外赏赐我们?”
“嗯,那是自然。既然如此便先留他一命,交予主人处置。”
那日二人言语他虽生疑却并未多加理会,而他想不到,二人口中的主人,难道是他的妻?还有,还有在秋风城中连连绑架孩童的玄真,以及几番出现的念霜,莫非皆受他的妻子的命令?
不,他没有这样的妻,他有的,只是傻瓜般的被欺。
黑暗完全执掌于一人之手,内在的联系千丝万缕斩断不尽。邪魂方灭,神楼入侵,中原的沃土,是柳冥风的黑暗之根。而整个武林正道,却全然不知。
“天渊,你不懂的,纵然你神功无双,可是我爹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鬼棺邪魂,域外神楼,不过皆是他座下的走狗罢了。”
柳安颜含泪坐下,将他扶起,要为他运功疗伤,却被他利落挡下。
“不需要,你走开。”
只是这一刻,由不得他,穴道再次被封,而一股醇厚的内力,渡入他的体力,源源不绝。
她不再多言,她不怪天渊,她的所作所为,再是合理,以欺骗为手段,皆是不妥,而她亦早已,做好承受惩罚的准备。只是于她而言,如果时光逆转,或许她会依然如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得她深爱之人的周全。那日的决定,她从未后悔。结局注定,便是苍凉。
“既然一切皆在你们算计之下,那么霍婆婆又为何会惨死在七绝手中!”清角的深仇大恨,他亦不会忘记,而到底是何原因,竟叫同道之人兵戎相向?
“那是……”她的眼中悲痛充溢,原来一个必不得以的决定,到头来要搭上那么多条人命。
可是,她还会如实的说,她说过要将一切告诉他。从今以后,她不会再欺骗他。而一切,终还是与她相关!
“你隐居之后,我便被父亲严加看管。他不准许我再去寻你,我亦无法逃离他的视线。八年了,我实在按捺不住,便又寻到了霍婆婆,求她告知与我你的隐居之地。可是,我所有的动向皆被我爹掌握,所以……”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悲伤地不愿再说下去,可是他却不能让她的过错就此掩藏终结!
“所以,你爹因愤恨婆婆告知与你,便杀了婆婆,是吗!”清角的仇恨,清角的悲凉,一切竟是由此而起,一个无辜女子的命运被无情的扭转。他,助清角复仇,他,最应该先恨自己。
“天渊,对不起,对不起。”她懂,他的一腔热血,与父亲的黑暗之道完全背离,南辕北辙的信念,水火不容的景观!
“寒儿呢?他现在怎么样!”他急切问道,落在十恶不赦的魔王手中,他自然,放心不下。
“他没事,我爹绝不会伤害他!”她再是肯定不过,纵然父亲是黑道霸主,可是面对唯一的外孙,定然是百般疼爱有加。
只是林渊不会安心,对方是实力可怖冠绝天下的柳冥风,故根本无能用常人的目光来审视。
“我要去救寒儿!”不顾重伤,挣扎欲要起身,却难耐穴道遭封,动弹不得。一经用力冲开穴道,竟是晕晕沉沉,昏睡过去。
一日,两日,不明几日。
颜儿不辞劳苦的照顾,然他终究冷颜相待,或许八年前他的颜儿便死了,他的心也一同死了。而今旧事流转,人虽依然,但一切却再不复重来。
而她只有静静望着她的天渊,这个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男子,此后,默默流泪。她不怪他,分毫不怪,若是有怨,只怨命中注定,缘该如此,她何以执拗过命运安排?
分离之痛,难以幸免!如今,她唯一的心愿,便是将天渊的伤治好,而后,永远消失在他的眼前,隐匿在某个他察觉不到的角落,安静望他,一如得知他重现江湖、寻到他踪迹的多少个夜晚,收敛住所有声色气息,看着他、看着他们的孩子,以泪为伴。
那日赤环府中将他救离七星魔爪的是她,那日暗器警告神楼之主的是她,那日飞刀传信的依然是她,太多太多的都是她。她不愿看到他再卷入永无停息的争斗纷扰。而这一切之于如今,都不再是谜题。他何尝不知,她的用心良苦,可是,时过境迁,他心中凡尘不染的女子,已经面目全非,一改变便回不到从前模样,就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