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在迈进湘竹院的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进退两难。院门半开着,院子里头站满了下人,即便是在这里一月有余,如此景象也只有她头一日入住的时候才有的。
平日里有在厨房帮佣的,有在院中干些杂活的,还有在外头跑腿儿的。各司其职,倒也不常有机会聚在一处。
众人正在一言一语地讨论着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收场,正巧碰上一个身穿赭红色衣衫的老嬷嬷张口道:“这苏姑娘来路不明,若当真有心害蓝妃娘娘,咱们岂不是要被她连累死了!”
那老嬷嬷的话音未落,原本被苏苏落在后头的杏儿便破门而入。瞧见他们一个个脸上讨厌的表情,加上那老嬷嬷的话,更是无法控制情绪。众人听到响声时,纷纷向着门口方向张望,又瞥见了站在门前的苏苏。原本浮现在脸上的各种复杂表情便瞬间凝住,纷纷低头不再做声。尤其是那说话的老嬷嬷,吓得浑身哆嗦着俯身道:“姑娘恕罪,老身方才口不择言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大人大量,饶过老身这一回吧。”
苏苏见她如此,明知如今处境,自然不会与她为难。于是迈步进门来到杏儿跟前轻声道:“如今是我连累了他们,便不与她计较了吧。你也放宽心,这一句半句的,我自然不会放在心里的。”说着,便冲着杏儿点点头,随即示意她先消消气。
杏儿听她一席话,只是有些不服气地冲着那嬷嬷做个鬼脸道:“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苏苏瞧她如此生气,只是笑笑。
与她做简单的交代之后,苏苏这才上前一些提高了声音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我已一力承担,你们无需恐慌,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是有一点,无事莫要说他人是非。”说完,不管众人是何反应,转身对杏儿伸手道:“杏儿,我们回房。”她语气很是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中自然带着一份威严在。
这样的苏苏,与初入府中的那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已是判若两人。待苏苏走远了,那些下人这才纷纷出声,仿佛一瞬间有了生气。在听到苏苏的话之后,他们这才安了心。只是那老嬷嬷却有些顾虑,见众人纷纷散去,转身冲着正房紧闭的房门啐一口道:“瞧你能得意到几时!”说完,便恨恨转身而去。
回到房里的苏苏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在外室打扫的杏儿朗声道:“杏儿,方才在院中为何没见梅儿,她可是不在府中?” 方才只顾着解决眼下的困境,竟忘了她了。她这会儿行动不得,被杏儿安置在榻上,便只能一手轻轻揉着膝盖上的淤青。至于心口的隐隐作痛,她则不敢去碰触。
杏儿听见她问话,只是匆忙搁下手中的活计,疾步往内室去了。瞧见苏苏正揉着膝盖,这才想起竟忘记了给苏苏找个大夫来。于是,又有些懊恼地自责道:“瞧我,连大夫都忘记请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苏苏则叫住她道:“且别忙,我自己就是大夫,那药箱里有上好的活血化淤的伤药。”说着,便伸手指了指搁在梳妆台上的药箱。杏儿听了,只是忙不迭地点头,随即去拿药箱。随后便贴心地为苏苏上药,苏苏又想起梅儿来,便叫杏儿一会儿去找找。梅儿性子温柔,不似杏儿直来直去,决不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杏儿连声应着:“是是是,梅儿是小姐的心头肉。奴婢何时能有她一半,也就够了。”虽然有些酸酸的,苏苏却觉得很是开心。在山上的时候,她有师父和师兄疼爱呵护,如今到了府中,杏儿和梅儿是她在府中唯一的安慰。
两个人正说着话,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苏苏只当是梅儿回来了。便冲着外室唤了一声:“梅儿?”出乎意料,并没有得到回应。杏儿这时也起了疑心,只是将手中的药膏交给苏苏,随即起身往外头去了。苏苏未曾在意,只是在杏儿的一声怒喝后,她才觉得异样。无奈衣衫不整,只能匆忙整理后,便匆匆往外走。
并不是梅儿,而是几个老嬷嬷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几个人正忙着从厅里拾掇着,其中一个双手插在腰间,一脸蛮横地与杏儿理论。在看到苏苏近前时,那嬷嬷也只是闪烁一下,随即绕过杏儿,径直走到苏苏跟前道:“那丫头不懂事也就罢了,难道姑娘也同一个丫头一般撒泼取闹不成?”
那嬷嬷眼里满是不在乎,看着苏苏如此娇小,加之她来府中日子不长。早在心里认定苏苏是个好欺负的,如今她又明知苏苏因为蓝妃一事失去了原本的尊贵身份,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
苏苏瞧她如此说,也不与她争辩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嬷嬷如此心事动众来我这里抄家,想必是得了主子的命令了。我还有什么不识趣的,你只管奉命行事便是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瞧见从那已经有些暗黄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于是又抬眼扫过厅里的其他人,都是些年纪大了的,至于那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她倒是认得。
瞧见了为首的年轻丫头正是蓝妃的贴身侍女,苏苏心下自然明了,没想到蓝妃竟如此心急,不给她留一丝得以喘息的机会。
那老嬷嬷听见苏苏说起这个,只是扬声道:“难得姑娘识大体,如此老身便得罪了。”说着,便转身冲着另几个嬷嬷吩咐道:“都瞧仔细了,可别落下什么,若是叫新主子住着不顺心,咱们谁都别想安生。”众听后纷纷点头应下,杏儿则早已忍无可忍。无奈,苏苏知道她的性子,早已上去带她离开。
杏儿只是气的直哭,苏苏知道这平白受了这些嫌弃,自然不好受。于是在院中梧桐树下牵着她坐下来:“杏儿,如今我只是个医女,便是住在这里也不方便的。倒是你,莫要因为我,与这些人做口舌之争。日后你还要在这里当差,要好生保护自己。”苏苏只是觉得自己像个长姐一般,杏儿多番为她着想。而府中的这些潜在的争斗,她觉得可怕。怎能叫杏儿因为她,在府中无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