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豹的速度太快，疾若闪电。

大吉没有信心远距离射击移动的目标，狠劲一个上涌，不退反进，如恶魔一般向右边的云豹狂奔而去。大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够让云豹成功合围，必须先手解决其中一只云豹。

道理浅而易见，而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云豹虽说凶残成性，同样建立在一个狠字上面。大吉反其道而行，在气势上面已经反客为主。右路的云豹，硬生生地停下了下来。

前车之鉴加上大吉来势汹汹的样子，在弱肉强食此等丛林法则根深蒂固的影响下，云豹胆怯一生，勇气便泄，一个急折望山下狂奔逃去。

云豹速疾，大吉绝对没有追赶的可能。云豹360度的转变，大大出乎大吉意料，微微一愕然，后面已经传来破空风声。大吉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位，左路的云豹已经发动了致命一击。

云豹短而粗的前肢，直接拍上大吉面门，闪烁着寒光的爪子，在大吉的右边脸庞划过，溅起几道血柱，最后搭在大吉的右边肩膀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大吉扑得向后跌去。

云豹的爪子，顺着手臂一路直下，硬生生扯断整个衣袖。

大吉只觉得半边身上一麻，猎枪从手中滑落。紧接着，大吉眼前光线一黑，脖子被云豹咬实，虽然有层层外衣裹实，还是感觉到了冰冷的犬齿。

犬齿受阻，入肉很浅，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却大吉生出窒息的感觉。

气血一个回涌，大吉算是清醒了几分。本能的反应下，右脚微屈向上急踹，一下子就云豹踹了出去。云豹吐掉嘴里的衣物，就地一滚，便发起了第二波闪电般的攻击。

这一次，云豹放弃了脖子，改攻大吉的右腿。

右腿被咬，大吉痛得泪水直飚，直直地坐了起来，抡起一块砖头大小的山石，望云豹近在咫尺头颅狠狠砸去，两三下砸实，砸得云豹眼冒金星，“嗷嗷”惨叫。

云豹着实凶残，吃了一记闷棍，不退反进，放弃了右腿，一口咬实大吉握着山石的右手。

大吉强忍剧痛，用尽全身气力顺势反扑，张开左臂圈实云豹的脖子。云豹咽喉要害被制，四肢如骤雨一般落在大吉身上，锋利的爪子，片刻功夫便撕碎了大吉全身衣物。

村野之说，与大型食肉性猫科动物相搏，必不可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大吉痛得眼泪直飚，却咬紧牙交，认定一个死理，凭借着体重上面的优势，将云豹死死压在身下，他心里清楚，一旦松手，一切又将打回原形。

云豹的爪子越来越是无力，已经看到胜利曙光的大吉，来不及感受胜利的喜悦，山脚下再起异变。几头漏网的野猪，再次嚎叫着抢出灌木林，向山顶狂奔而来。更要命的是，尚有一只伤势不重的云豹，尾随其后追了出来。

天啊，你这是要赶尽杀绝么？大吉想死的心都有了，除了破口骂娘，已经无力再做任何反应。无法取舍那一刻，大吉终于看到了露出草丛的枪托。

宛如溺水的人，看到飘过来的救命稻草，大吉抱着云豹站了起来。“啊！”的一声，大吉如死神降临般，昂天一声大吼，并将怀中的云豹狠狠地砸了出去。

奄奄一息的云豹，无法再弹跳起来，如山石一般，向山脚滚落。

野猪受惊，四下分散。后面追逐而来的云豹，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惊魂未定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同伴，硬生生停了下来。

大吉转身，从草丛中抽出猎枪，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回身点射。

“呯”地一声巨响，刺目的火舌一闪退逝。距离太远，而且仓促点射，九珠霰弹射空，打在云豹身侧的山石上，炸起一阵烟尘。惊魂未定的云豹，吓个半死，转身落荒而逃。

望着遁远的云豹，大吉双脚一软，死狗一般跌坐于地。刚才退膛换弹一刻，腰包大开，里面的子弹已经不翼而飞。如果云豹冒险一搏，大吉又得面临生死两难的肉搏战。

没有子弹，仅凭一把烂铁，大吉没有任何与云豹搏弈的信心。回复一点力气后，大吉不敢多作停留，向另一边的山脚狂奔而下，迅速钻入山脚下的灌木林中。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

云豹似也死心不熄，一路尾随追入灌木林中。奈何大吉专往荆刺密集地方里钻，云豹般身手虽然敏捷，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

这是非死即生之地，大吉要的，就是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环境。他赌的，无非是云豹肯不肯以命相搏而已。

近两个时辰的夺命狂奔后，大吉体无完肤地跌入灌木林外的深溪里，被沁冷的溪水一激，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几只云豹沿溪追出数里，嗷嗷直叫，却没有扑入水中的意思。见此，大吉悬着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后半夜开始，云豹的气息已经慢慢消失，显然是放弃了与大吉再作性命之争。

一路狂奔，加上长时间浸泡在溪水里，体力几近透支的大吉，企图游回岸边，溪水却在这个时候湍急起来。

大吉吃力不住，被急流一卷，跌跌撞撞地冲下急滩。急滩上乱石横陈，避无可避，撞得大吉眼冒金星，叫苦连天。

急滩之下，是一处静潭。几乎晕死过去的大吉，暗自庆幸，环目四扫，淡淡的月色下，潭边的乱石丛中，闪泺着百十对大大小小的红色光晕。因为大吉的侵入，红色光晕开始缓缓地游走起来。

石鸡？大吉第一时间想到人畜无害的石鸡。

石鸡是方言，类似于田鸡，书名石蛙，是一种价值比较高的食用蛙类，味道鲜美清甜。大吉蠢蠢欲动，想捉几只回去尝鲜，又觉不妥。石鸡向来只会跳跃，何曾见过会缓缓移动？

大吉定神再看，一颗心冰凉冰凉的，下意识往水潭中心处游去。

屁的石鸡，分明就是一群大大小小的蛇。当一对牛眼大小的红晕亮起时，大吉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足有水桶般粗细的蟒蛇。

蟒蛇全身白色几近透明，盘起一堆，不细心之下还以为是块半透明的白色山石。

天啊！刚出豹口，又入蛇腹，大吉想死的心都有了。

蛇群对大吉这个外来者，极不友善的样子，大吉越往水漂中心处移，蛇群移动的速度越来越烈，大有群起而噬之之势。

唯一让大吉安心的是，浮躁不安的蛇群，竟然不敢接近水漂中心，只在边缘地带滑水徘徊。蛇类善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看着越来越多滑水徘徊的小蛇，大吉隐隐意识不妙，又毫无头绪。

除了在水潭边缘滑水徘徊的小蛇，盘在潭边的白色蟒蛇，也只偶然拔高数尺，在潭边装腔作势，完全没有扑向大吉的意思。

越往水潭中心，潭水越冷。大吉情急之下，呛了几口潭水。潭水之寒，比之冰水不遑多让。与其说是水潭，倒不如说是半溶化的冰窖更贴合实际。寒彻透骨的潭水，似乎冻结了大吉的思绪，除了不断地冷战，再无其他思想。

快到水潭中心处的时候，平静的潭水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漩涡？暗河？一个激灵，大吉瞬间乍醒。

这杀千刀的蛇群，围而不攻，原本只是想将他逼至水潭中心处的漩涡。大吉本想破口大骂，奈何一张口却灌了几口冰冷的潭水，舌头几近冻成冰棍，毫无知觉。

越往中心，漩涡越来越烈，在剧烈旋转的水流中，根本无处着力，大吉只能够顺着水流打转。徒劳无功挣扎几下，便被强大的吸力扯向潭底深处。

冲入暗河还有命在？大吉似乎已经看到死神，心念渐灰，放弃最后的挣扎，顺着水流旋转直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天旋地转。

极度缺氧之下，大吉的思想渐渐迷糊起来，朦朦胧胧中，只觉得有个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动。大吉下意识抻手过去一把抓住，感觉是只人腿，却滑不溜秋的，抓了几把才勉强抓住。

前面的东西被抓之后，开始是使命挣扎，越是后来挣扎越是无力。

溺水的人，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岂肯放手？大吉意识虽然渐渐焕散，求生的本能之下反而将那东西抓得更紧。

前面的东西东西，一边挣扎着，一边带着大吉游出一段不短的距离。迷迷糊糊中，大吉只听得“哇啦！”一声东西出水时的声音。

竟然有幸不死！大吉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了的空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抓住之物，这一看之下，整个人傻了。

手中抓住的哪里是人腿，竟然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鱼尾，有点似娃娃鱼，只是鱼的头部长着一根细长的肉柱，肉柱顶端是一枚泛着白色微光的肉瘤。

会是安康鱼？大吉心念至此，一直挣扎中的怪鱼转了个身。这一照面，大吉吓得魂飞魄散。

这怪鱼竟然长着一张熟悉人脸，人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惨白惨白的，微微裂开的双唇里面，一对拔长的獠牙，散发着阴森的寒光。

正对着大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