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遇到的是空楚河!
好自负的一句话,但傅残却无法反驳。若他没有实力,不可一世的沈百重见到他,怎会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傅残道:“你在十九年前就已跨入武道的最高境界,循道兵解了?”
空楚河冷冷一笑,眼中出现不屑,道:“武学最高境界?循道兵解?哼!武学之路无止境,哪有什么最高境界。”
傅残道:“循道兵解之上,是不是还有境界?”
空楚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天合归真。”
傅残心中一跳,道:“再之上呢?”
空楚河道:“你想得太远,这对你没好处。”
傅残一阵无语,道:“那,你不怕归日谷报复你?”
空楚河道:“他们不敢。”
“那可是禁地,你不怕?”
“不怕。”
傅残连忙道:“说就说,为什么停下来?快追啊!马上就追上了!”
“因为禁地。”
傅残一愣,道:“我是说你为什么停下来?”
空楚河看了他一眼,道:“因为前面就是武林禁地。”
“武林禁地!”傅残惊呼一声,道:“没这么巧吧?而且你不是不怕禁地吗?”
空楚河叹了口气,缓缓道:“唯独这个禁地,连我也不能进。”
傅残一惊,道:“什么禁地?”
“孤绝山。”
孤绝山!竟然是孤绝山!
傅残当然听说过这个地方,江湖又有谁不知道这个地方。
孤绝山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山,之所以成为武林三大禁地,只是因为这里隐居了一个人。
一个四十年前叱咤风云的强者,一个威震江湖的大魔王,一个时代的梦魇!
如钟铁城所说,他不死,天下无人敢自称魔王。就连黑莲教教主愁空山,也对魔王这两个字忌讳无比。
四十年前的事,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大多江湖人士都不清楚,就算有个别的老人知道,也完全是闭口不谈。
只知道四十年来,几乎无人敢进入这片山脉,就连朝廷大军,也要绕过这个地方。
“你不敢去,我敢!”傅残说了一句,连忙跟了上去。
他必须要去。
因为他明白,整个天下,只有自己在乎楚洛儿。
如果自己不去,那岂不是整个天下都没人在乎她了?
虽然她脾气差了点,嗯,还不怎么听话,有时候还傻。但傅残必须要救她!
“这个你拿着。”空楚河忽然扔出一个东西过来。
傅残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本黄黄的小书,很薄,只有寥寥十来页。
看见封面几个繁体大字,傅残脸色却是一变,惊道:“这、这是《紫虚内经》!”
白衣中年淡淡道:“这是木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这是他一个小小的礼物。”
傅残明白,自己虽然练出了内力,还终究还是不太懂怎么规范的使用与调节。也不懂什么冲击经脉,运行周天,使经脉在内力的浇筑下不断强大,不断宽敞。
一本上乘的内功心法,的确是自己再需要不过的东西了。更何况这不仅仅是上乘的内功心法,这是江湖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内功宝典,是道家的无上内功心法。
傅残收起《紫虚内经》,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豁然转身。
空楚河道:“两年之后,你有一场生死之劫,若无贵人相助,绝难渡过!”
“老子不信这些歪门邪道!”傅残不爽的声音传来,他的身影已经远了。
空楚河叹了口气,心道,你和傅寒风实在太像,只是过刚者易折,善柔者方能不败啊!
傅残揣起《紫虚内经》,顺着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艳阳高照,已是午时。
前方视线的尽头,沈百重正不紧不慢地向前逃去,他仿佛也不想傅残跟丢,一直控制着速度。
傅残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不过是想杀自己而已!
终生难以突破的痛苦,随着他内力的不断强大而不断加重,他的心中,对傅寒风的恨恐怕已达到了某种极限。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想做对傅寒风有打击的事,哪怕傅寒风已经死去。
所以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也要冒险夺走楚洛儿,因为他看出,傅残一定不会放弃楚洛儿!
这一切,傅残都明白。
但世事就是如此,人生就是如此,总有太多太多矛盾。有些事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你还是必须得做。就算是送死,傅残也必须要去的。
已入林中。
秋天的森林还是如此,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傅残已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开始有些厌恶。
忽然他停了下来。
沈百重就在前方,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透着赤裸裸的杀意,还有隐隐的疯狂。或许这种疯狂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傅寒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傅残冷笑,就算此时让他经脉完全恢复,也不可能突破至循道兵解,除非突然大彻大悟,心魔尽除。
楚洛儿就站在他旁边,贴得很近,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的脸上没用表情,眼中却不断提示着要傅残离开。
她紧紧挨着沈百重,仿佛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想到这里,傅残心中一动,忽然又冷冷一笑,摇了摇头。
“你还笑得出来?”沈百重冷笑道。
傅残笑道:“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哼!现在大风堂的人不在,那个人也不在,我看谁能保你不死!”
他口中的“那个人”当然是指空楚河,傅残冷笑道:“中原第一拳宗,只差半步就跨入循道兵解级别的强者,也会有怕的人?呵呵!”
沈百重毫不动怒,只是冷笑道:“你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见识短浅,当然不会知道那人在江湖上的地位。”
“噢?据说这里也隐居了一个人,你不怕他?”
沈百重脸色微变,环视一周后,忽然狂笑道:“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四十年前的禁地,还算是禁地吗?岁月无情,那人恐怕早已逝世多年,化作白骨了。”
“好。”傅残道:“那咱们就不说废话了,我知道你想杀我,我已来了,你放她走。”
楚洛儿忽然道:“我不同意!你要还当我是姐姐,就该听我的,立刻离开!”
沈百重道:“收起你们这虚伪的一套,两个人,都得死!”
傅残缓缓抽出破风剑,面无表情道:“你必须放了他!”
沈百重狂笑道:“噢?不然你就要杀了我?就凭你刚刚跨入暗境的实力?哈哈!”
傅残道:“傅寒风令你终身不能跨入循道兵解,想必你很痛苦吧!”
沈百重咬牙道:“你这种弱者永远也不明白!”
“你恨他?”
“恨不得生啖其肉!”
“所以你想要亲手杀了我,算是报仇?”
“是!”
傅残把破风剑架在自己肩上,冷冷道:“可是,我这一剑下去,你便再无机会杀我,岂不可惜?”
沈百重冷着脸不说话。
傅残道:“楚洛儿是楚家镖局最后一位遗孤,又身患奇症。她死不死,对你并不重要,而且,谁都知道你抓了她。”
沈百重道:“你是说,我杀了她,会被江湖人耻笑?”
“杀一个身患绝症的弱女子,还是遗孤,不只是耻笑这么简单。”
“所以我既想亲手杀你,又不想被人耻笑,就只能放了她?”
傅残道:“只能!”
沈百重冷笑道:“看来做好了被杀的准备了吗?真是可笑,明明知道是死,竟然还追上来。”
明明知道是死?傅残心中叹了口气,在楚洛儿被抓走的一瞬间,他其实根本没想过什么死与不死,只是下意识追来而已。
几日巨变,不知何时,楚洛儿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
她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她不能死!
傅残摇头道:“这是杀人之前的奚落吗?只可惜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打击作用,有些东西你注定是不明白的。”
沈百重道:“不明白?不,只有年轻人才这么认为。只有年轻人才把所谓的情情爱爱当做永恒,当做人生的意义,以此来安慰自己的庸懦和孤独。”
傅残道:“那么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了,咱们直接一点,你放她走,然后立刻取我性命,如何?”
“你真的不怕死?”沈百重大声问道。
傅残叹了口气,神色悲戚,颓然道:“怕?我当然怕死,只不过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什么!你、你怎么会?”楚洛儿脸色剧变,颤声顿时说不出话来。
傅残双眼通红,咬牙道:“前天山中觅食,脚踝被黑蛇所咬,右腿中毒。加上这两天不断运功激战,毒性已蔓延至五脏六腑,神仙也难救了。”
说罢傅残把长剑缓缓插在地上,一把撕开裤腿,只见整个右腿漆黑如墨,脚踝出两个牙孔清晰无比,果然是被蛇所咬。
沈百重纵横江湖数十年,一眼就看出这牙孔绝非作伪,顿时仰天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傅寒风,你让我此生无法突破,老天却让你英年早逝,断子绝孙。真是冥冥轮回,报应不爽啊!”
楚洛儿顿时脸色苍白,怔怔看着傅残,全身不自禁颤抖。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忽然涌在她的心头,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傅残珍贵,反而时常对他严厉。
而他为了自己,从来不惧生死。
如今听到傅残即将死去的消息,楚洛儿忽然觉得心中一空,像是失去了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站立不稳。
而就在沈百重仰天狂笑之时,楚洛儿泪如雨下,接着,她忽然看见傅残右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食指和拇指指尖相触,其他三根手指直直伸出。
这个手势她记得非常清楚,傅残每次心情很好的时候,都会比出这个手势。据他说,这个手势叫“欧克!”是表达同意的意思。
想到这里,楚洛儿眼泪却是愈加汹涌,原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想来,那时是多么的幸福!
只是这种日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百重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一代天骄英年早逝,天骄之子却被毒蛇咬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罢,老夫今天都当做件好事,让你死在我的手中,也好比死在毒蛇嘴下!”
傅残心中冷笑,表情却是愤怒无比,一把提起长剑,大吼道:“就算我死,也要伤你!”
看着傅残提起长剑,沈百重眯眼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暗境,也配伤我?真是可笑!”
“看剑!”傅残右手一震,破风剑猛然刺出。
“可悲,可叹,虎父犬子啊!哈哈!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宗师的......呃啊!”沈百重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右腰传来一阵刺骨般的剧痛,让他几乎短暂失去了知觉。
“是你!”沈百重看着右腰深深入肉的银钗,不禁怒吼出声。
倒不是他防范不慎,而是谁又能想到,一个被自己点了穴道的人,竟然能出手偷袭自己!
而就在此时,忽然左腰又传来一阵剧痛,原来趁自己走神的一瞬间,傅残的长剑已经刺破了他的左腰。
“放肆!”沈百重一声怒吼,一股磅礴的内力忽然从体内涌出,直接把楚洛儿和傅残掀出数丈之远。两人重重砸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止,皆已身受重伤。
“快走!”傅残低吼一声,也不管胸口剧痛,猛然拉起楚洛儿,直接朝树林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