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不言语,摆着衣袖抖着小手慢吞吞又害怕的扯下在她面前摇晃的手,她无暇顾及对方的疑惑,在他的手心开始一笔一划描绘起来。
蒙左凝望着那双白嫩柔滑的小手,有些摸不着头脑。风水写完,并帮他合上手掌,低下头闷声道:“这是我的名字。”
名字?蒙左摊开手掌,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字在哪里,纳闷道:“哪有什么名字?”
“你!”风水肚中升起一把火,她好不容易鼓起点勇气告诉他她的名字,这木头怎么就不明白呢!
风水泄气的甩掉他的手,气愤地转过身坐回桌旁,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蒙左还愣在原地,上下左右翻转手掌,“没有啊。”他的手心除了常年练剑产生的粗糙纹路,哪有“名字”两个字?
蒙左抬眼看向桌旁的人,瞥到她手上的茶杯,俊眉一凝,只见室内一道黑影闪过,随之传来女子嚎哭之声足以绕梁三日。
“哇……”风水全身倒趴在墙根里,她的手好痛,背好痛,脚好痛,哪里都痛……
“谁让你碰的!”蒙左怒吼,他就猜到这个女子看起来没心计,实则是个毒辣椒,原来她装神弄鬼这么久,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看她痛得不可奈何的模样,又不似造假,他忍住满腔的怒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指着手中的茶杯,冷声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茶杯?”
风水摇头,伤心不能自已,她哪知道那是谁的杯子,她在这凤角楼吃喝用具都是桌上的,从来没听人说过什么杯子归谁的,连小姐都未曾给她提过。她委屈极了,哭得更加厉害:“我要告诉小姐,你欺负我……呜呜呜”
蒙左汗颜,他还想说这是主人的茶杯,再狠狠的训她一番。如今看她这厮无害的模样,他心肌梗塞手脚不灵犯起难来,不知该从何训起,拿在手中的杯子仿佛成了烫手山芋,怎么拿都不是。
蒙左试图拉她起来,怎奈手刚触到女子身上的衣料就被人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都吃了一惊:“死丫头,有本事起来单挑,趴着不起还诅咒我,像话吗!”
风水趴在地上用泪水已经画好了一幅水画,画不大,倒还算清晰。画里一人被一块大石头压住,身体被压得又扁又宽,怪异而滑稽……风水忽地咧嘴大笑:“哈哈哈”
蒙左抓狂,一脚踩在水画上,左右脚同时开弓,将画毁了个稀巴烂,直到再也看不出画中人被石头压成扁状模样为止。
“哇……”蓄水池的开关说开就开,二楼一字号雅间再难平静。
云雾阁。
男性的气息逼近,合着薄荷的清香,风希灵神经紧绷,难道他发现她是在假装昏迷了?
她很快否定,不可能!悬魂草的药效起码一周过后才会散去,在药效这段时间里她的脉象与重度昏迷无异,就算是师傅在这里,也做不到在顷刻间看出端倪。
若有若无的凉气喷在她的脸颊上,她笃定而又忐忑,薄荷的清香愈来愈近,愈来愈浓。
她突然害怕起来,当时她在雾岛给离白傲采摘草药时看见这味悬魂草就顺手采了来,本是打着不愿再忍受离白傲欺负的理由,才暗自服了这味草药来吓跑他,哪曾想……
她追悔莫及,想不到药效竟如此烈,让人只能听不能看,只能想不能动!
一物扫过她的右边脸颊,痒痒的,凭着她对物体材质的敏感,她推断这定是男性的衣物。她紧张害怕的思绪砰地从心间流遍全身,能够使用的感官一下子尽数封闭,她只觉得任人宰割的时刻就要来临。
“希儿,我要走了。”
正欲用性命与药性抗衡的风希灵顿了下,走?走哪儿去?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他要去哪里,而不是想着他将衣物放在她的枕头旁做什么,她没发觉,她对他已经变得不同寻常。
离白傲将褪下的黑色外衣叠好放在风希灵的枕旁,他轻轻拾起她的双手,将它们小心翼翼叠放在被上:“我还有事,所以不能待在这儿陪着你,等你醒过来了。我答应你,等我办完事就立刻回来向你领罪。”
他移开一只手,指尖在枕边上刚褪下的衣服上摩挲,嗤,一滴鲜血自他的指尖涌出滴在衣服上,转瞬便被衣服吸收。
离白傲轻抿薄唇,深邃的眸子在风希灵微阖的双眸上流连,一瞬不瞬地,他继续道:“这件衣服,作为我领罪的诚意,倘若我……不能按时回来领罪,你就将它放在水里泡上一刻钟,便可知道我在何处了。”
说完他站起身,理了理单薄的里衣,窗外立时跳入一个身背浅灰色包袱的黑衣人。
楚景背靠墙壁,单手扇着脸上的细汗,嘴里啧啧:“薄荷追踪衣,肃王还真舍得。枉我吐干了累积多年的唾沫星子你都不肯赠我,原来是要留着送给这个女人。真是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
风希灵额间一跳,他说什么?她枕边这衣服,竟是薄荷追踪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在离白傲的手中。她有些激动,风阳一直想要的东西找到了,他知道了定会高兴吧。
等等!风希灵头脑快速运转,这衣服是从离白傲身上换下来的,她刚才还闻到了清淡的血腥味,难道薄荷追踪衣被离白傲占为己有了?
风希灵心底一沉,额间两行黑线若有若无,那这么说,纵然她得到这件衣服也是徒劳,风阳数年以来的夙愿也不能实现了。
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平静心间顿时像被倒了墨般黑压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奸诈狡猾的人?明明是要送给人家的东西,明明说好的诚意,理应有点“新”的样子,却非要贴上他自己的标记。还说要她拿这找他?风希灵在心里咬牙,鬼才去!
她想好了,离白傲若是在她醒来那天不准时来负荆请罪,她定将他摧毁薄荷追踪衣的罪责一齐扣在他的头上。具体惩治他的方式她还没想好,但她有十足的把握,在他到来之时,她定不会叫他失望!
离白淡淡扫了眼楚景:“最多十日,希儿若是还未醒过来,你便再无见到本王的机会。”
楚景下巴瞬间拉出两米长,又是拿这个威胁他!他嘴巴下弯,露出千分的不情愿和万分的无可奈何“狗腿”样跑上前,边跑边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手脚麻利的快速从中攫取一件质地上好的黑色锦衣为离白傲套上,穿戴完毕,他信心十足一拍胸脯:“有楚景在,王爷且就放心吧!”
离白傲狐疑的瞟了眼殷勤的楚景,再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儿。乃见床上女子的容貌是世间鲜有的清丽,气质更是脱俗不似凡人。
他又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举止乖戾的人,突然觉得让楚景来医治希儿的这个决定甚为不妥!思想盖过行动,他闪身挡住楚景火热的视线,掌风一出,就将楚景劈倒退去好远。
“哎哟!我的脸起火了,我的屁股起火了!”楚景又叫又跳,在屋子里兜起圈子来,一连撞倒几张紫木椅,随之桌子被掀翻,茶杯茶壶尽数落地,哐当哐当—— 瓷器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不知道的,还以为云雾阁遭人抢劫了。
离白傲看着被捣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紧张地侧头看向床上静躺的人,不悦的皱眉:“楚景,把声音再弄大点试试。”
不停转圈的楚景眼中闪过促狭,瞅准挨在墙边一个精致而巨大的花瓶,一头撞上去,咕噜噜,花瓶滚向床的方向,具体来说,是离白傲的方向。
离白傲眉头皱得更深,他拳心轻握,弯曲的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也不看那物体,飞铲起一脚踢开滚过来的花瓶。
破——
这一声震耳欲聋,是刚才楚景制造噪音的几十上百倍。正在凤角楼大厅的客人,无一不立刻放下筷子。
“是地动的预兆吗?”一个壮汉满脸冒汗,饭菜才被小二呈上,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要这么拜别了吗?这可是他一天的工钱啊。
“去!管他什么地动不地动的,就算是地动来了,也要做个饱死鬼。”坐在壮汉对面的瘦子面色萎黄,模样正是在上次拍卖会中与张老三打赌的王麻子,不过此时的脸色比起原先,更显消瘦了,像是即将枯萎的树,唯有少许不甚活络的树根强撑。
“说的也是。”壮汉想想也是,吃饭不就为了活着,活着也是为了找口饭吃。他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扒饭,还劝说王麻子:“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离白傲愠怒的看着楚景,室内的温度降至零度以下。
楚景讪讪的瑟缩身体,一点一点爬墙,挪动身体准备上房梁。
砰!
庞然大物从墙上如期掉下来,地板震一震。楚景痛得呲牙咧嘴,揉揉再次开花的屁股:“这关我的事么,分明是王爷你自己踢的花瓶。”
离白傲一把揪起楚景的衣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立马消失!”
楚景两眼迷糊,不是他让他来救人的吗?这会子让他离开,难道是找到比他还厉害的医者来了?他才不信。如果找到了,何必让蒙左押他前来。
楚景发劲的扒开被离白傲拽住的衣领,目光在屋里无意识转溜一圈,最后定在床上的女子身上,他爬起来,低头之际,眼里闪过一丝狡猾。他双手环胸,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哼!消失就消失,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要沉眠一辈子的人又不是我。”
“你说什么?”离白傲单手扼住楚景的喉咙,薄唇嗜血,眸射寒箭,人见则胆裂,物近则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