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大家呦:我是一棵树,但并不是普通的树噢,我是一棵拥有灵魂的树,一棵有着自我意识的、是个女孩子一般的树。
我叫云,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因为在我的视野里,只有云彩是从面外的世界飘来的。看着云发呆是我千年来为数不多的行为之一,我想变成它们,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作为一棵树,是不能动的,所以我只能坐在树干上。
我,走不到古树枝叶无法延伸的地方。
之所以能坐在树干上,是因为我是灵魂体,脚下千年古树的灵魂体,或者不止千年也说不定,毕竟在我拥有意识之前,他就存在着。
但是从我醒来的那一刻,已经过了千年的时间。
周围从一片荒芜,到流出一条小河,再到聚集几个人类,一直到如今的摩天大厦。
而我,从始至终都是孤独的,一个人羡慕的、嫉妒的看着这一切。
如果我不是一棵树就好了,我总会这么想。
可是在千年前,我刚刚苏醒的时候,觉得能变成一棵拥有灵魂的树真是太好了,因为若非如此,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原来风是柔和的,雨是纤弱的,雪是冰冷的,天空是湛蓝的。
但是我想看更外面的世界。
虽然很奢侈,甚至没有一棵树该有的觉悟,但我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世界的另一端,一定有更令人值得期待的事情,它们或许像头顶的天空一样美好,或许像飘来的云一样美丽,或许有着更令人震撼的景色。
但是我明白,我永远也到不了那里,直到生命终结。
我唯一知道它们的途径,就是从路过的人类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
人类,是我最爱的生灵。
我身下的古树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生出的灵魂体才拥有人类的模样。
刚看到第一个人类的时候,我甚至生出自己也是人类的错觉,但不久之后就明白人类看不见我。
为什么看不见我呢?是因为我是这棵树的灵魂吗?人类没有灵魂吗?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曾经遇到三个能看见我的人,第一个是个书生。
我慢慢想起了与书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你能看见我吗?”我看着树底下诧异的问道。
我从树枝上跳下来,仰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树上问道:“你也是妖怪吗?”
我又跳到树枝上说道:“我不是妖怪,我是一棵树。”
“是吗。”我跳到树下,笑着看着树上,“那还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呢?这个人类,还真是奇怪啊。
我想了千年,也想不明白。
……
第二个能看见我的人,是个道士。
说起来,我身上披着的,也是一个道士的服装。
那道士是来树下避雨的,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很高兴能碰到第二个看见我的人,但是当我欣喜的跳下树时,道士却不顾树外的倾盆大雨跑开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人类并不一定喜欢我。
但是,我依旧喜欢人类。
第三个看到我的人,是个没有头发的怪人类,虽然他很古怪,但是像所有看不见我的人类一眼,他的眼神充满慈祥,我知道,他并不讨厌我。
但是我怕吓着他,并没有跳下树。
怪人怪模怪样的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学着他的样子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怪人笑的更开心,对我说:“再有百年的时间,你就自由了。”然后转身离去。
然而百年之后,我依旧离不开方寸之地,所以他并不是在说我。
……
虽然有三个能看见我的人类,但是我之所以喜欢人类,是因为那些看不到我的人类。
他们会看着巨大的古树惊叹,会在爬到我身边嬉戏,会搬个石墩在树下乘凉,我听到的面外的世界,都是从他们口中。
他们无忧又无虑,他们虽然只有短暂的不起眼的一生,但总是快乐的,即便村子毁了,即便亲人离去,即便生活困苦,他们总有一天还会露出巨大的笑脸,来到树下,继续谈论外面的世界。
“做人类真是好啊。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我这样想着,抬头看天空的云彩。
但不知为什么,最近人类不再靠近我了。
他们在我的四周扎起了栏杆,挂着一个小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人类的字。然后所有经过的人类只是远远的看着我,指着我说着什么,却不再来到我的身边。
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好无聊啊!”最近周围的房子又变新了,人类也多了起来。
但是他们同样不会来到我的身边。
“那就吓吓他们吧。”我这样想。
人类很怕妖怪的,虽然我不是妖怪,但是那个书生和道士不就以为我是妖怪吗?
“装成妖怪吧。”这样想着我试了试在有人经过的时候大哭。
白天的效果很低,但是晚上的话路过的人类很明显会吓一跳。我就把这个活动改到了晚上。
后来我还想到了更多的方法,像把自己的头发从树枝上垂下去,将下巴挂在树枝上,或者将脚挂在树枝上。
这样做的后果是人类更加远离我。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也不会来到我的身边。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着人类。
“好无聊啊。”我发着这样的感慨,抬头看树枝间隙中的云彩,周围的高楼挡住了四周的空间,我只能看见头顶一片的云彩,甚至看不出她究竟会变幻成什么。
然后我注意到一个人类走到树前。
我低下头,看见一个男子。
男子静静的看着我,哦,是在看着古树吧,我这样想着。同样静静的看着树下的男子。
男子却开口道:“你是野狐吗?”
“不是,我是一棵树。”我下意识的回答,但随即一惊,连忙跳下古树,扑到男子的面前,“你能看见我吗?”
“是啊。”男子脸上露出懒散的笑容,“有什么奇怪的。”
这笑容很熟悉,我抬头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的道:“啊,你是那个书生啊,你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