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春风吹又生

曹宇呆呆地望着台上坐在轮椅上的叶北，一颗心有如被人使劲揉搓一般，疼得死去活来。

他还记得数年前他跟着曹天来到关东一处小村庄。那时他走过村子前面那数百亩田地时，就见到一个身影在田地里拉着一张本该由牛拉的犁移动的飞快。当时曹宇还指着那身影向着曹天笑道这个村子的穷。结果惹来曹天的一个怒视。

待曹宇进入到村子里时，他才明白这座村子的不简单。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摆放着一个木人桩，此时还有着一些还不能下田插秧的小孩子像模像样地在对着比他们还高的桩子练拳。

曹天带着曹宇来到了村子里一个不起眼的院落，刚进院落曹宇便被眼前之景震慑到了。一个中年男子正对着一个浑身漆黑的桩子练拳，每一次拳与桩子的碰撞都会发出一声巨响。随着男子击拳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周身都是形成了一个球形罡气圈，将男子完全包裹在内。一片落叶刚刚靠近那罡气圈，瞬间就被撕裂成齑粉。

莫约半刻钟之后，男子缓缓收拳，院落内的异象也是归于平静。这是曹宇震惊地看到在男子所处的一丈之内地面凭空陷入一寸。

男子转身见到曹宇和曹天，脸上露出激动地笑容，道：“曹老哥，好久不见呐！”

曹天也是笑着上前与男子紧紧抱在了一起：“多年不见，功夫不减呐！”

这是曹宇分明见到曹天和那男子微红的眼眶。

“这是你家公子啊！”男子望着曹宇道。

曹天指着男子向曹宇道：“小宇，这是你叶叔，叶北庭。”

“小侄曹宇，见过叶叔。”曹宇一脸崇拜地望着这个叶叔，刚刚他练拳的声势可还历历在目啊。这对于从小想练武而不能的曹宇来说可是他最大的追求。

“哈哈！老哥你有个好儿子啊，知书达理不像我家的臭小子。”叶北庭哈哈一笑道。

曹天一掌拍到叶北庭的肩膀上，笑着道：“怎么不见你家小子啊！我这次来可就是带着这小子来认兄弟的啊！”

叶北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你们应该见过了，就是村前那个地里拉犁的。”

曹宇听到这话差点被噎到，难以想象那个拉着犁跑得飞快的人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

曹天倒是哈哈一笑：“你家小子很不错啊！”

叶北庭憨厚的摆摆手：“那小兔崽子就是有把子力气。”

然后，曹宇就在村前的那片地里见到了正在拉犁的叶北。当时他蹲在小路上，身上的白衣沾着点点泥泞。而叶北站在齐膝深泥巴的田里，满身是泥，就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他和叶北第一次见面，在随后的几天内两个人很快便熟悉了成了知无不言的好兄弟。那时年少天真，对着一个认可的人就能全盘托出。叶北说他想去外面看一看，把他家的拳法重新发扬光大。曹宇说要和他一起闯荡天下。

曹宇一直没有忘记这句话，在隐姓埋名去应天之前特意派人告知叶北这一事，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在他们去京城之前，曹宇还和叶北说此去之后要一起去江湖走走。当时刘猛还在，赵欣然还不是那个冷漠的北朝公主。

然而现在见到叶北只能是坐在轮椅上，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神采。曹宇脑子里像是有是什么炸开了，双眼顿时变得血红，整个人都有暴虐的气息溢出来。

一旁的穆兰感觉到不对劲，转头望向曹宇，顿时大惊。曹宇此时的模样太过于吓人，通红的双眼，泛红的肤色，加上那冰冷凶残的气息，整个是一个邪教人士。穆兰很是着急，要是被人发现了曹宇的异常，在最近人人对邪教人恨意滔天的情况下，曹宇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宇，你怎么了，冷静下来啊！”穆兰焦急地向着曹宇说道。

但此刻的曹宇已经入了魔障，脑中只有叶北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身边穆兰的呼唤，身上暴虐的气息越来越重，呼吸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穆兰见此，知道曹宇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要是再不采取措施，曹宇肯定会就此堕入邪道。迟疑了一会儿，穆兰眼神复杂地望着曹宇，心底微微一叹，反正很快自己就不属于自己了，这就当是成了自己的心愿吧。

下一刻，穆兰双手环着曹宇的脖子，向着曹宇吻过去。当两唇触碰的一瞬间，穆兰身躯一颤，但是她还是运转功法。

曹宇本来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整个脑子都在一片混沌之中。突然一道清凉之气从他的嘴巴涌入，顺着他的经脉一路向下，直接唤醒了被血色笼罩的青黄之气。然后他仿佛是沙漠中濒死之人突然见到了一片水洼，疯狂地向着嘴边的清凉索取起来。

穆兰本来已经稳定下心情，但是曹宇却突然伸出舌头，霸道地撬开她的牙齿伸入她的嘴巴，与她的娇舌缠绕在了一起。那舌尖传来的酥麻之感瞬间让得她脑海一片空白，但是很快就被这种奇异的感觉淹没，配合着曹宇的动作伸动舌头。

随着清凉感不断涌入体内，曹宇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但是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张开眼一张泛红的精致小脸就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穆兰也睁开了眼睛，与曹宇的眼睛触碰到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穆兰终于反应过来，嘴巴狠狠一闭，曹宇伸出的舌头还没缩回来，顿时被咬个正着。

“唔！”曹宇发出一声痛呼，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疑惑地望向穆兰。

穆兰此时正处于羞涩之中，红着脸说道：“那个，我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刚刚你就要入魔了，我修炼的冰羽决刚好能唤醒你。你别误会啊。”

曹宇听罢，顿时心生暖意，这个女子能够为自己做这些实在是难得。他向着穆兰俯身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曹……赵宇没齿难忘。”

穆兰听到曹宇的话眼色顿时一黯，只是救命之恩吗？不过她又很快换上了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没事就好！

曹宇自己倒是惊出一身冷汗，刚刚自己差点是暴露了身份，还好木兰没有发觉自己的口误。

“看，要开始了。”穆兰指着台上道。她没有问曹宇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是她知道曹宇是有故事的人。在一次夜里，她亲眼见到曹宇修炼过程中泪流满面。在看到他眉间的哀愁和那头白发，她很心疼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曹宇也是紧张的望向台上。这个司徒锐怎么说也跟叶北没受伤之前的实力差不多，现在叶北受了伤，肯定不是对手。而且刚刚他特意留意了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学府的人跟着。虽然不明白叶北上台的理由，但是曹宇一定要在叶北落败时出手，不能让叶北受伤。

台上，司徒锐望着叶北，眼里露出几分戏谑。

“叶北是吧，刀剑无情要是受了伤可不好啊。”嘴里说着威胁的话，脸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这司徒锐也是个颇有城府的人。

不过叶北却是对他的嘴脸很是厌恶，这样的人都敢自称小剑仙。这是对他兄弟的侮辱。

叶北没有答话，伸出一只手摆出了应战的姿势。

“不知好歹。”司徒锐神色一变，向前跃起，手腕一抖，挑落几朵剑花向着叶北刺去。这一剑看似从天而降直刺叶北，但却有一道剑气从一个不起眼的角度刺向叶北的轮椅。

要是叶北的轮椅没了，那他就成了一个活靶子了，只有认输一途。而且人们还会以为是叶北被司徒锐一剑拍到了地上。

曹宇在下面看得心里一紧，双拳紧握。

“卑鄙！”穆兰也是看出了司徒锐的用意。

叶北坐在轮椅上神色不变，漠然地望着司徒锐的动作。

司徒锐见叶北没有反应，脸上露出冷笑，死瘸子去死！剑势突然加速落下。直刺叶北面门。

然而在剑身快要到达叶北身上的时候，叶北的手猛地一拍轮椅的边缘，轮椅猛地横移半米，刚好将司徒锐的明枪暗箭全部躲掉。然后叶北向着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司徒锐轻轻一拳击出，寸劲瞬间爆发。

司徒锐也是意识到不妙，只能在慌乱中伸出手和叶北硬拼了一记。但是咏春的寸劲哪里是这么好挡的。司徒锐的身躯一阵，便被叶北击退，踉跄着滑了五六米才稳住身形。

叶北也倒退了丈余。

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这个坐着轮椅的小子竟然如此厉害。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像是浑然天成一般，让人赏心悦目。顿时就有人叫好，开始为叶北加油。

司徒锐稳住身形后，眼神冰冷地望向叶北，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接下来我要动真格的了。“说是这么说，但是司徒锐那微微颤抖的左手就暴露了他在刚刚的交锋中吃了不小的亏。

叶北依旧是那个起手式，向着司徒锐点点头示意他放马过来。

司徒锐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他感到自己被这个死瘸子鄙视了。

司徒锐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利剑直刺叶北，身形之快竟然响起阵阵破风之声。

藏剑谷破空剑术第二式——冲字诀。将全身的劲气凝聚到一点，只追求一瞬间的爆发力。这时藏剑谷后来人不断完善破空剑术的结果，将原本的一剑变成了五剑。一剑比一剑强。

叶北的眼神微凝，司徒锐的实力本来就不弱。刚刚吃亏只是因为他看轻了叶北，一时掉以轻心。当他全力爆发的时候，叶北感到自己像是在面对提剑的曹宇。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跟曹宇很像。

就像当初遇到危险，曹宇总是第一个拦在他们几个人的面前。

“宇哥儿，你好好看着我的努力！”

叶北浑身气势突然一变，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抱圆，然后一拳击在眼前的空处。而此时司徒锐的剑刚好落在此处，拳剑相交瞬间竟爆发出一阵金石相撞的轰鸣之声。

一击之后，叶北被击退三米，司徒锐只是身形微微一顿又提剑向着叶北刺去。

叶北的脸猛地苍白一下又恢复红润。他眼神闪烁着精光，提拳又是一拳击出。

砰！

又是一声巨响，叶北再次退后。不过这次只后退了两米。

司徒锐眼神不变，提剑疯狂地刺向叶北。

而叶北一次次地被击退，不过被击退的距离越来越短。此时叶北心里只有畅快二字能够形容。刚刚的交手过程中，他好像回到了在叶家村打木人桩的时候。

一拳又一拳，击出动作越来越流畅，周身气势也越来越雄浑。

司徒锐眉头微皱，暗道不好。再这样下去等眼前这瘸子的气势完全形成，恐怕到时候败的就是自己。想到这里司徒锐知道不能再拖了，他将剑横握在腰间。浑身的气势骤然收敛，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但是叶北的脸色却变得无比的凝重，他感觉到司徒锐全部的剑意都汇聚到了他腰间的那把剑上。

司徒锐缓缓将剑拔出，这个过程很慢，但事实上却又发生在瞬息之间。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剑身已经全部离鞘。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粗壮剑气突然形成，破空而去瞬间临身。

藏剑谷破空剑术第三式——拔字诀。

曹宇在台下有点呆不住了，就想上去挡下这一剑，然而当他看到叶北的表情时，他又突然止住了步伐。

叶北面对这一剑竟是闭上了双眼，一双拳头置于身前。在某一瞬，他的眼睛突然张开，拳头化作道道残影，就像是眼前有一个木人桩被他击打。

顿时叶北的周身掀起一股罡气，刚猛霸道，生死交替。

曹宇的眼睛红了，真正的咏春。就像当初他见到叶北庭时的场景一样，台上的叶北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咏春拳是逢春境的拳法，不先逢春怎么咏春？

剑气和罡气在无数人地注视之下撞到了一起，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想象之中的那种惊天轰鸣并没有发生。两者相碰就像是两个泡泡撞到一起瞬间就湮灭不见。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望着台上的两个人，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曹宇此时终于是松了口气，在叶北踏入一品之后，司徒亮不可能赢。

果然下一秒，司徒锐脸上涌现潮红，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随着这一口鲜血地喷出，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整个人也是萎靡得单膝跪在地上。

而叶北只是一阵咳嗽，脸色微微发白。刚刚那一剑很是凶险，要不是他临阵明悟，估计自己就会被那道剑气重伤。

两个人一对比，胜负分明！

司徒锐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北，喃喃道：“这是什么拳法！”

叶北一脸正色，缓缓开口：“咏春拳，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