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懿宁一进去,就看见老太太半躺在罗汉床上,额头上还覆着一块帕子,而二太太刘氏,则是满脸泪的坐在老太太身边,神情有些恍惚。
“老太太,这么多年了,他不论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我都忍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法再忍下去了,他这是生生的在打我的脸啊!那个什么明月,不过是最下三滥的地方出来的婊子,却被他说成什么好人家的女孩,他想要骗我,却骗不过老太太的火眼金睛,我求求您了,您要是可怜我,就让我家去吧……”
刘氏哭的肝肠寸断,老太太却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陈懿宁一时间有些尴尬,她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这么暴露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老太太听见门口的响动,也睁开而眼睛,看见陈懿宁进来了,脸上的神色这才好了些许,她冲着陈懿宁招了招手,陈懿宁走到了她跟前,老太太拉着陈懿宁的手,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也就老三一家子,我才能喘口气。”
老太太话里有话,刘氏也不由得红了脸,这次徐则翰把人领到家来,她一眼就看出来哪个女人不是什么好地方出来的,但是她却也不愿意和徐则翰因为此时翻脸,就引到了老太太这儿。
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物,眼光自然比她要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不妥,这才闹出了这么一出。
老太太招呼着陈懿宁坐下,叹了口气,这才道:“这次老二做的也太过分了些,传话出去,让他去祠堂跪着吧,那个明月就送到庄子上去,把她的嘴封好,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老太太两三句话就决定了各人的命运,但是陈懿宁却觉得不容乐观。
“老太太,我看着二爷对这个明月的心思不一般,您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我只怕二爷会……”陈懿宁有些为难的说道。
刘氏听了立刻点了点头:“是啊,老太太,您不知道,二爷这次是真的魔怔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过啊。”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只管告诉他,我同意让明月留下来了,至于如何留下来,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急忙应了,陈懿宁眼中却生出一丝忧虑,这件事只怕不会善了了。
老太太既然发了话,底下的人自然就开始行动起来,老太太身边的邢嬷嬷当即领了三五个粗使婆子,直接朝后走去,如今那个明月正关在荣檀院的倒座房里。
而另一位段嬷嬷则是领了另一队人朝着外院走去,二爷是个好哄的,片刻之后懿宁便听见二爷惊喜的声音,她低下头微微弯了弯嘴角,真不知二爷这个性子是怎养出来了,竟然如此天真,看来还是老太太了解他。
二爷高高兴兴的跟着段嬷嬷去了祠堂,邢嬷嬷这边却不好办,那个明月可不像二爷这么好糊弄,看着邢嬷嬷的这个架势,就知道不好,只管挺着肚子哭闹,想要将事情闹大。
邢嬷嬷一看这个还得了,若是惊动了二爷,今天这桩事可算是办砸了。
邢嬷嬷狠着心一挥手,便有几个婆子虎狼一般的扑了上去,直接将明月架了起来,用汗巾子堵住了嘴,这才从倒座房里拖了出来。
此时老太太也领着几个儿媳走了过来,刘氏望着明月的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明月忍不住抖了抖,连挣扎也忘了。
老太太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月,眼中是一片冷意,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慈和。
“我听说你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姑娘,那就也该懂些道理,但是既然入了娼门,就不该胡乱勾引好人家的爷们,你肚里的那个孩子,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为了让他免遭些苦厄,就让我这个老太婆来当坏人。”
老太太招了招手,便有一个婆子端了一碗药走了上来。
陈懿宁心中一紧,看来老太太是早有决定了。
“这碗药你服下去吧,咱们都好过。”老太太依旧一副慈悲为怀的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都寒透了。
明月神情几乎是有些惊恐的看着那碗药,就像是看着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她拼命的朝后面躲,但是却根本躲不开婆子的钳制。
明月被硬生生的撬开牙关,一碗药一滴不剩的被灌进了她的口中,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等到灌完药,老太太挥了挥手,便有婆子上来将她拖走。
“等孩子落了胎,就将她送到我陪嫁的庄子上,这几日二爷在祠堂日子过得苦寒,就让海棠过去伺候他。”
老太太这前半句话说出来刘氏是笑容满面,但是等听到后半句,刘氏的脸都绿了,海棠是老太太这儿新来的一个丫鬟,长得十分标致,她之前还曾夸赞过,但是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一转手就送到了二爷的床上,刘氏知道,老太太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失了美人的二爷,一方面也是在敲打她,她之前的那点小伎俩,老太太比谁都清楚。
刘氏立刻敛住了脸上的轻浮,恭声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
老太太看着刘氏,叹了口气,轻轻的握住了刘氏的手,轻声道:“男人不是一味地管就能管得住的,你自来聪明,该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法子。”
刘氏低垂着眉眼,眼中是俱是一片不甘,她何尝不知道二爷的脾性,但是总归是存着几分奢望,如今这几分奢望确实被彻底的打碎了。
“媳妇明白老太太的苦心,您放心吧,我一定和二爷好生过日子。”刘氏此时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刘氏是个聪明人,只要明白过来,就不怕她走歪路。
陈懿宁站在旁边看着,心中却有些复杂,老太太的道理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活法,但是对她来说,有些事情虽然明白该这样做,但是她却过不去心里上的那一关,她无法想象她和三爷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办,反正不论如何,她都不会亲手将任何人送到自己夫君的床上。
陈懿宁微微垂首,再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