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满夷谷不远,鲜卑人就追上来了。突然九原城方向奔来一百余骑,领头的正是越骑的屯长赵俊。一见吕布等人,越骑兄弟们万分高兴。“左曲的兄弟们!我们来支援你们了!”说完便向鲜卑军冲去,阵型整齐军伍严整,颇有些士饱马腾的模样。
越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他们被强行送到九原城,裹伤休息用饭之后,大家越想越憋气,偃月湖一仗越骑打得很窝火,何敏未战先逃,使京军在边军面前大大地丢了一回脸。接着堂堂京军竟然被边军从重围中救出,然后被勒令返回九原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在边军眼里,我们竟然是累赘!京军的尊严是无价的,怎容得边军轻视?一定要打个漂亮仗给边军看看!越骑兄弟们纷纷鼓噪,要求返回作战,一看有哗变的危险,赵俊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求曹雍。曹雍嘬了半天牙花子终于答应了,某种意义上,京军也代表着他的脸面。
哪知道一看见鲜卑人,这些京军就像乞丐见了肥肉一般扑上去了,全然不管军力悬殊!就是死也不能在边军面前丢脸!一定要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这是越骑发自肺腑的誓言。
说实话,吕布并不想在满夷谷打这一仗,撤到九原城附近打这一仗会更好!背靠坚城,伤员可以迅速进城,补给迅捷,一旦打输了往城里一钻,鲜卑人干着急没办法。可是,越骑已经冲上去了,总不能让他们全部殉国吧。吕布苦笑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越骑兄弟们,你们真的是来添乱的!慢着,吕布转念一想,也许是件好事!越骑中贵胄子弟极多,这次前来多半是为了镀金,就陪这帮大爷们玩玩吧。他们舒服了,他们家的老爷子叔叔姨夫等七大姑八大姨就舒服了,自己就会在洛阳城平添一份助力!
“跟着他们,好好保护,莫要重伤。”部下们有些疑惑不解。“军侯,这是何意?怎地咱们不杀鲜卑倒成了保姆了?”魏越到底在张奂老爷子手下混了几年,立刻就明白了。“我来解释一下吧。京军一向自视甚高,今日被我等边军救出,忒折了面子。军侯的意思是大家陪他们玩玩罢了,他们要镀金就让他们镀金,要首级就给他们首级好了。在后面盯紧了,关键时刻帮帮手就行!这些生瓜蛋子也该见见血了。注意,别做地太露痕迹。”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这差使以前还真没干过!
越骑兄弟们勇往直前冲向三千鲜卑,恰好拔拔太平也憋了一肚子气,牢骚满腹的两拨人立刻就乒乒啪啪干了起来。鲜卑骑兵长途奔袭了几百里,早已人困马乏,士气早已耗尽。再加上连番异象,军中传着种种谣言,都是以长生天庇佑魔鬼武将为蓝本的。若不是拔拔太平以军纪相威胁,大家早就躺倒不干了。
越骑新硎初发,士气高昂,旁边又有一帮子保姆,又怕得谁来?阴差阳错之下,戏剧性的局面出现了!一百多越骑竟然和一千多鲜卑骑兵打了个旗鼓相当。砰啪砰啪,一个越骑的环首刀和鲜卑骑兵互砍得不亦乐乎,突然越骑身边的踏白军一个趔趄向鲜卑骑兵歪去,手中长矛不经意地掠过鲜卑骑兵的左肋,鲜卑骑兵一愣神儿,越骑兄弟的环首刀正好掠过他的颈项。赵俊的环首刀将迎面而来的鲜卑骑兵劈下马,一柄长刀突然向他的左肋劈来,赵俊的招式已经用老,无法回收。他一咬牙,准备用左臀去顶这一刀,屁股上的肉毕竟厚些。噗!一支雕翎箭正中那鲜卑人的颈项,赵俊回头一看,马忠面上满是遗憾。“他娘的!又射偏了!”
这样的喜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合情合理的超乎情理。刚开始越骑兄弟们还以为自己洪福齐天有大神庇佑,大神庇佑多了,某些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开始琢磨了,我有那么大的福运吗?为何还是一个小卒?富二代富三代官二代官三代的脑筋是极聪明了,马上就明白了。五原郡左曲够意思!咱记住你了!待到了洛阳咱那一亩三分地儿,管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快活似神仙!
这一仗打得有惊无险,每逢关键时刻吕军侯总是身先士卒带头冲锋,解越骑之倒悬!鲜卑人早就视吕军侯为受长生天庇佑之人,魔鬼的化身!换句话说就是他可以随便k鲜卑人,鲜卑人不敢轻易k他!每逢吕军侯出马,必定是化险为夷,烟消云散,顺便附送首级数颗――这就是不仅仅是化险为夷了,而是皆大欢喜喜气洋洋了!
越骑兄弟们杀得过瘾!杀得高兴!杀得皆大欢喜!直杀了三个时辰,害得吕军侯不辞劳苦七进七出突入重围解救他们,直到天色已晚这才歇战罢兵。越骑兄弟们个个受伤――废话,当然是轻伤!重伤的早就在九原城内了。越骑掩护曹大人执行任务,在何敏叛逃的极端恶劣情况下,以壮烈殉国之决心,拼死力战仅存百人,个个带伤,斩鲜卑首级多少颗……这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一做,这一百人家里的老爷子一运作,一个屯长是妥妥的!
为感谢五原郡左曲和越骑在战争中结下的深厚情谊,赵俊代表越骑只拿了三百五十颗首级,其余的就让给左曲吧。其实这三百五十颗首级里,有一百五十颗是左曲偷偷放进去的。五原郡左曲的高情厚谊,越骑兄弟们自然是心知肚明,手里带的用不了的黄金珠翠绸缎之类小零碎自然是忙不迭地往左曲兄弟们的手里塞。
“兄弟!啥时到了洛阳,给兄弟吱一声,咱家住信义坊,到那一打听高阳侯府都知道,报我的字号高俅,咱大开中门迎接!那是咱的一亩三分地儿!管保你天天赛神仙!”“兄弟,哥哥给你留个地址,常联系!有谁敢欺负你,咱打得他一年下不了床!”诸如此类的暖心话儿同时有上百张嘴再说,五原郡左曲的兄弟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从自己的褡裢中摸出鲜卑长刀、弓弩、头盔之类的战利品往越骑兄弟们的手里塞。口口声声是兄弟带回家遍赠好友,兄弟我不比你,只有这些破烂玩意儿!
越骑兄弟们立刻两眼放光了,他们稀罕的就是这玩意儿!官二代富二代也是有大大小小的圈子的,也有死看不上眼的对头。你说你砍了鲜卑,证据呢?这些破烂别看脏兮兮的上面还有红红白白的不明物体,可这是实打实的物证。酒酣耳热之际,饱沃鱼翅燕窝之余,拿一二桩出来,收获满耳的赞赏和美女的青睐,那感觉……醉了!
若是同时打一下对手的脸,那简直是……完美!若有那不开眼的讥讽几句,还可以轻飘飘地回上一句:咱库房里还有几十件呢?都是我砍的!――一定要伴以无所谓的神情――这日子,给个军侯也不换!
自然,两军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这次是真正的兄弟了!
九原城,欢迎曹大人凯旋而归的宴会正在进行。
阿黛尔微微一笑,脸上的面纱轻轻颤动,声音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媚。“马郡丞,两年前那次是在贡嘎尔草原吧,你作为副使参加我父王的寿诞典礼,从人二十,护卫一百,礼物是蜀锦三百匹,绸缎两百匹,我说的没错吧?”马晗身躯微微一颤,颤声道:“没错,都对,只是……”“只是觉得声音不对吧,当时你只和我说过一句话,那句话你还记得吧,我的答复是:欢迎你的到来,马副使!用的是汉语,当时五步之内只有我和我的父王。”马晗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了,在曹雍面前诋毁他千里迎来的贵客,这可是极其严重的错误!
阿黛尔轻轻一笑,声音又恢复了原有的柔媚。“马郡丞,两年的时间太长了,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如今我的父王被杀已经一年了,我的人质生涯也已经一年了!但愿大汉能使我永脱牢笼!饮酒!”这句话连消带打,巧妙地把对自己的质疑转移到两国的友谊这一亘古不变的宴会主题,是在座的诸位暗暗佩服。曹雍一阵大笑:“来,饮酒!饮酒!”众人一起举杯:“饮酒!为阿黛尔公主寿!愿大汉和东羌的友谊万古长春!”
丝竹声继续响起,宴会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
这一闹就到了酉时,宾主尽欢而散,众人被安排在太守府安歇。阿黛尔被安置在太守府东侧的一座小院――这是太守府最好的客房,曹雍也曾下榻于此。阿黛尔独居正房,他的侍从们在两侧的厢房。
对着明亮的蜡烛,阿黛尔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事。她用被子和枕头在榻上卷了一个人形,自己拉过一张席子,吹灭了蜡烛,和衣躺在一个角落中,这是她一年的人质生活养成的习惯。
她知道,九原城内有鲜卑人的间谍潜伏,小心些是应该的。只有到了洛阳,才有安全可言,但愿大汉能够真正的施以援手,拯救濒于灭亡的东羌。但是国与国之间万古长存的友谊是以国力为后盾的,现在的东羌拿什么来和大汉讲价钱?
这一夜没有睡好的人不止阿黛尔一个,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忙碌着,谋划着、心思缜密地布着各种各样的局。每个人都期盼着黎明的到来,他们都以为明天的太阳会给他们带来新的利益,可是,他们的愿望会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