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的素白色的便服,褪下了金黄的皇家之色,此时所有人的眼里的人皇夏渊末,就像是在乡间农舍行走的农夫,不过若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慈威,还是不难看出他身居高位的气势。
夏渊末身边也跟着个小姑娘,也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样貌淡雅脱俗,走近了一看又像是眉目如画少了淡雅多了几分稚气,如含苞的豆蔻,全露天真。
那少女跟在夏渊末的的身后,轻启贝齿,声音濡甜的冲着易慕白与众人施理说道:“易爷爷好,各位哥哥姐姐们好,我是夏忘忧。”
“听闻魔族也妖族的公主都在此,天武的皇族可不能失了礼数,索性我就将我最疼爱的一位小女儿也带了过来,慕白兄长勿怪。”夏渊末一副走亲访友的姿态,坐在了易慕白的身边,夏忘忧则是站在了身后。
“慕白兄,深夜将我唤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事。”夏渊末问道,其实心中倒是清楚易慕白的用意,半夏的到来,不过是一封早已起草好的战书,这烽火点了起来,诸侯却闭上了眼,就当没看见。
“问道的几位朋友来青楼做客,我是问道的爷爷,自当略表地主之谊,而其中一位问道的朋友是从北方来的,还带了两分家书,是我侄子侄媳捎带给问道的,据说,这个北方来的客人还有几句话涉及到国事,就让你来一趟,茶余饭后,这不是有了消遣了么。”易慕白淡淡的说着几句白话,倒是将这一帮的年轻人晾在了一旁。
半夏看着这两位老人,也不说话,你们若是不急我倒是也不急。
“慕白兄长,我也曾多次给你说过,你住的这个地方叫做青楼,着实是不雅。”夏渊末说着这句话,夏忘忧在身后都轻笑了几声“你看看,你这孙女都不好意思,你把那丹字加上去,也给人家外面的花楼妓馆一条活路,现在这尚京的花楼都不敢叫青楼了,这个丹字加上去,铁血丹心,汗青史禀,这不是齐了么。”夏渊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里倒真成了寻常的夜谈了。
“故人已逝,我无颜再言这个铁血丹心,汗青史禀我更是想都不会想,这事就无须再提及了。”易慕白说道,目光扫在了萧问道的身上。
“在座是都算是故人之子,既然是国事,民是国的根本,他们也都是天武未来的栋梁之材,也正好听一听年轻一辈的想法。”夏渊末从自己的兜里抓了一把瓜子,边磕着边说道,像极了一位家中长辈,看着家中的孩子。
半夏看了几眼围坐的众人,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夏渊末说道:“你是不是李苍耳的徒弟,他在盗宗可是将盗宗发扬光大了,这盗宗的势力可都赶上唐门了,若是有时间看见你师父替我带句话,他也别打振兴寒门的主意,寒门已然是颓败了,也别想着为萧家报仇雪恨,他若是为自己报仇,倒是可以来找我。”
半夏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想到魔君南烛的一句话“人族最喜的就内斗”,也不仅笑了起来。
夏渊末的眼睛看着李卜,又看了一眼半夏,还是磕着瓜子。
“萧氏的仇,自然是萧家的人来报,就算是他人想出头,也得问问萧家人的意思,萧家人可没死绝呢。”萧问道冷然的说道,盯着一眼夏渊末,夏渊末也看了一眼他。
站在背后的夏无忧也蹙眉看了一眼萧问道,蹙着细眉,好似受了委屈一般。
夏渊末感受到了夏无忧的心思笑道:“乖女儿,可曾听过一句话,少年一事能狂,敢骂天地不仁,只可惜能狂的一事,也是受的他人的恩赐。无忧啊,不必忧愁。”
众人都是心思通透的人物,心中一想就知道夏渊末所说的一事能狂,不过是说萧问道拿到两族比试的首榜首名,也不是他的恩赐。
而夏渊末一事能狂,就是在萧天岳和易慕白的相助下,登上了人皇的位子。他的狂,狂在了万里江山,一世锦绣。
一声瓷杯碎裂的声音,众人一看就看到易慕白右手破碎的杯子,易慕白看了一下夏渊末说道:“人若无一事能狂,还修的什么道。人若修的是鸡犬之道,还有牛羊之道。这万里的江山,不也让鸡犬给坐了么。”
这几句话让谁都听出了易慕白的护犊子,夏渊末还是磕着瓜子,不过也看出了他的隐忍。
“你从万里之遥的极北而来,说一说魔君让你带给问道的话。”易慕白看着半夏说道,终归算是言归正传了。
“万里之遥倒是谈不上,也不过是一息之间,是我父皇一人带着我到的尚京,他现在的人应该还在尚京。”半夏说着话,看着易慕白和夏渊末的神情。
可她看着两人的表情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心中却在窃笑,这人族伪装的表情可真算是炉火纯青了,人族管这个叫“城府”。
夏渊末看了一眼易慕白,两人不动神色间,可也知道各自心中的想法。魔君南烛就在尚京,却都没察觉。
“我父皇也是为了我九哥珺莽和萧家允儿姐姐的婚事来尚京奔忙的,我父皇知道启山叔父和漾柔叔母从小便是在尚京长大,也是最心喜尚京的东西,索性我父皇就在天武购买些嫁妆,算是送于他们两人的新婚贺礼。”半夏笑嘻嘻的说道,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萧问道,意思是你看我父皇疼爱你家的人吧。
易慕白和夏渊末听闻半夏这么讲,算是明白,魔君的修为已然是超越了易慕白了,而且还修得了秘法。
萧问道咧着嘴,仿佛笑的没心没肺。李卜看着萧问道的笑容,笑的是死去活来。
半夏看着他们两人的笑也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好像是三个疯子。
夏渊末的脸色不好看,可也不至于横眉怒颜。看着颠笑的半夏说道:“那你父皇还带了什么消息,再说来听听。”
半夏止住了笑模样,众人心中却泛起了苦涩,萧问道这番“幸灾乐祸”在他们几人看来,却全是苦涩,苦的发凉。
“我父皇说,两年后就会挥师南下,征战天武,而且我父皇也与比邻的茯神山脉的兽族,达成的征战的协议,兽王也会随着魔族的大军的南下。” 半夏笑着说道,喝了一口凉了好久的苦茶。
易慕白与夏渊末,都从这段话话里听懂了几个意思。两年后只会征战人族,那么妖族便会免于劫难,而且兽族也将加入到了这场战争中来,人族和妖族的所有人,都忘却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族类就是兽族,就是因为魔族能驯服的兽族,少之又少。兽族,在魔族的北方,也掺杂不到人族,妖族,魔族的征战中。而这一次,兽族也参战了。
易慕白是见过骑着兽族参战的魔族,战力翻了不止一倍。
短短两年的时间,这就是像是一个死刑犯头上悬着的斩刀,每分每秒都在倒计时。
“我父皇知道,这件事对于人族天武来说是一道千古的难题,不过我父皇还是给人皇陛下带来了答案,解这道难题的答案。”半夏笑着说道,此时倒看出了半夏的沉稳和城府。
众人也都看着半夏,半夏慢条斯理的有喝了一口凉茶说道:“茶凉了。”
易慕白正想让人换上一壶热茶,就听半夏说道:“凉茶在这炎夏,最好不过了。”
这几番话语的较量,易慕白与夏渊末还是输给了半夏,这个小姑娘。
“我父皇说,若是人族能在两年内让妖族俯首称臣或是真心的效忠于人族,那么这场战争的输赢便是五五之数,可若是妖族不是真心的效忠人族,那么恐怕两年后,人族危矣。”半夏说完这句话,痛饮了一口茶,痛快极了。
这一场博弈,也算是到了结尾了。
众人心中一思索,也算是明了魔君南烛说得答案,却也是能解人族危机的唯一的答案,可若是想让妖族真心的效忠于人族,别说是两年。就算是从古至今,妖族虽是以人族唯首,可若真想让独孤落恒放下妖族的利益,加入这场大战中,着实不易。
此时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独孤含寒的身上,独孤含寒喝了一口茶,也不言语。
“若是整合九大仙山的势力,也不能对抗魔族与兽族的联合么。”吴瑾萱说道。
而易慕白与夏渊末心中明了,想让九大仙山出力的难度,也不比让妖族参战的难度低了。
九大仙山都是各自为一门一宗,不惹这世间的纷争,这天下人都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可真若是让这世外的宗门出力,可不只是一个难字。
九大仙山都是修道的门派,也没有报国的责任,仙山也不依赖天武的朝堂。一心只为修道成仙,而仙山中不乏道法高深的高人,却也不牵扯到尘世凡俗中,而魔族,妖族,人族倒是也不会与九大仙山的修道门派发难,真若是惹了一位了不得仙家道宗,那天上可是有仙人的。
拉拢妖族,无非是满足妖族的要求。妖族最想要的就是靠近妖族的三大仙山,昆仑山,大罗山,幻丘山再就是伏爻院的降妖塔。
那三座仙山若真是让夏渊末一口给许诺了出去,怕是九大仙山都得找天武朝廷的麻烦。九大仙山不管朝廷的事,朝廷的手也不能伸到九大仙山的身上。
此时的夏渊末倒真是皱起了眉头。
“说来说去,与我何干。”萧问道说着这句话,就想往门外走去。陆斩李卜和蚤休也站起了身子。唐逝水看了一眼萧问道,也站起了身子。
夏渊末听着这句话,看着这些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还有一事,还真与你有关。”半夏说道。
“何事。”萧问道看着他问道。
“我父皇听闻你要进通玄仙府,让你帮他拿一样东西。”半夏说道。
这算是正大光明的通敌了。纳兰蝉衣,吴瑾萱,唐冰心和独孤含寒看萧问道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什么东西?就当是我送给我姐和珺莽的,新婚之礼。不过,此事以后我与魔君再无半点瓜葛。”萧问道说道。
众人听着笑问道这前半句话,不是滋味,可若是站在萧问道的立场来看,这是对的。半夏是喜笑颜开,而半夏听着后半段话,笑容戛然而止,众人虽不是至于喜笑,可也算是宽慰了。
夏渊末听到萧问道说着杀魔君南烛,这几个字都不仅看了萧问道两眼。
“找到莫邪的遗体,他身边有一道紫金印,带出来,这就是紫金印的样子。”半夏说着递给萧问道一副巴掌大的图案。
萧问道端详了这幅图案,紫金印上刻着一些符文,符文下还有晦暗色的图腾。紫金印的上方矗立着一头通体透明的“妖兽”。
为何说是妖兽,那紫金印上方的妖兽,是兽身妖首。
“不可。”夏渊末看着这图案的样子说道“不可将这方印给魔君。”
易慕白看着萧问道说道:“孙儿,这方紫金印可不是儿戏,决不能将这方印交到魔君的手上。”
萧问道笑道:“这都没影的事,我拿什么给魔君,若真是孙儿有幸拿到了这方印,我就先呈给爷爷。可好。”
易慕白听到这句话,连说了几“好”字。
“你敢。”半夏冷眉看着萧问道。
“蚤休兄,这八万两黄金送上门了。”萧问道看着蚤休笑道。
蚤休虽是知道萧问道不过是玩笑之意,也抽出了半截厉刀。
半夏一步不落的跟在萧问道的身后。
此时,夜已然是深了。
夏渊末和易慕白的眼睛却是亮着。
“父皇,我困了。”夏无忧说道。
“那就回家睡觉。”夏渊末笑道。
空荡的青楼只余下易慕白和那盏燃着的豆火般的油灯。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易慕白不由得看向一个房间,一把大铜锁锁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