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生常谈磨破了嘴皮子的话已经在秦归燕的心里扎根。但是秦归燕总归是有些疑惑的。她说完这些后叹了口气,用一种带着些悲凉的语气说:“我曾经问过爹爹女孩子为什么要被关在家里,爹爹说以前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要是不这样就会被人家说嘴,是不好的。小姐你不怕被人说么?”
“叫我姑娘。”苏明瑟摇摇头,无奈道,“他们说他们的,日子总归是要自己过的啊。他们只图一时嘴快说的东西,对我又造不成实质伤害,又何必因为这个烦恼呢?”
秦归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陈文道:“姑娘就是脾气好,以前我做活的时候,经常看到有家仆因为说错了话被主人家打死!所以我宁愿挨饿都不卖身为奴。那天要不是我和妹妹快饿死了……不过幸好遇到了姑娘!”
苏明瑟笑笑,没接话,直接打发他们去干活了。
今天秦归燕的话算是给她提了个醒,在这种年代里,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刚才和秦归燕说是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劝慰的话,实际上,这件事如果真的被人发现,光是一些地痞流氓的骚扰就够人受的。
这万恶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苏明瑟咬牙。她迟早把这群古人落后腐朽的畸形思想作风给矫正过来!
这些事情,苏明瑟以前在书上看的时候还未感觉到什么,但是真的让自己亲身体验,她真的恨不得能把推崇这种说法的人骂的狗血淋头。
好在现在只要没人查她的户籍就不会发现端倪,苏明瑟打算过段时间去官府给陈文陈杏立户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弄一个性别为男的户籍。那样就算有什么人查也不怕了。
只是苏明瑟并不认识可以帮忙的人,想来想去也就只认识一个珍珑轩的掌柜郑多财。
古代户籍虽然管控的厉害,但郑多财在平城经营了这么久,立户籍这种小事,应该有门路的……吧?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多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既然有了办法,苏明瑟立刻起身,喊了陈文让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酒楼和珍珑轩相离不近,但苏明瑟没选择坐马车,而是带着陈文走到珍珑轩。路上一直交代他在外面要叫自己公子。
珍珑轩一整天都忙碌异常,苏明瑟赶巧了,正遇上钱师傅喝醉酒,被小伙计送出来。苏明瑟刚到珍珑轩门口就被看她眼熟的小伙计拽住:“苏师傅?!”
苏明瑟定睛一看,原来是郑多财的侄子郑阿贵,于是便笑眯眯的打招呼道:“阿贵啊,你怎么在这儿呢?”
“钱师傅又喝多了,我把他带出来,让做杂役的小子送他回家。”郑阿贵眼睛亮了,问道,“苏师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唔……”苏明瑟想了想,没说出自己要找郑多财办事,只是说,“我搬来平城了,来和你们掌柜的说一声。以后若是想要找我就不用去苏家村了,直接去长街那边的福运酒楼就行。”
郑阿贵把苏明瑟往珍珑轩里请,听她说福运酒楼惊讶道:“福运酒楼不是早就倒了么?怎么……”
“我把它租下来了,准备做些小生意。”苏明瑟观察到郑阿贵的脸色变化,解释道,“我想开个茶楼,也能算个消遣。”说着把陈文拉出来,“正好寻到了合适的人给我帮忙。”
苏明瑟和珍珑轩并不是主仆关系,倒更像是雇佣关系,在不侵害珍珑轩利益的情况下,苏明瑟无论开什么店,郑多财都是不会介意的。
郑阿贵看了陈文一眼,一边带路往里走一边道:“这位小哥一表人才,肯定能帮着苏师傅把茶楼的生意做好的。”
珍珑轩里里外外都是人,之前苏明瑟给郑多财画的博古架也已经制作出来,摆在珍珑轩里,引来了不少看新奇的客人,皆啧啧称赞珍珑轩的人心思巧妙。
郑阿贵颇为自豪的给苏明瑟介绍:“……前两天就摆上了,第二天就有人寻来看,说是全平城都没这个东西,新奇的很,也有别家偷偷的学。到处和人说这东西没什么大不了,寻个年纪大些的木工多看多做就能摸索出来了,可我叔已经给它改名叫‘珍珑阁’,取了珍珑轩的名字,这下任那些人怎么学都没用了,这名字总是改不了了的。”
苏明瑟听着有意思,笑道:“郑掌柜不愧是珍珑轩的当家人,心思果然慎密。”
郑阿贵好似夸了自己一般,摇头晃脑道:“那是,我叔从当初一个无权无势的一介平民混到现在,不就是靠的脑子么?”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郑多财所在的雅间,郑多财正和人谈事呢,听到敲门声一问,得知是苏明瑟过来了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揉着耳朵又问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连忙起身出来招呼:“小苏怎么来了?快来坐快来坐。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敝店的掌眼师傅苏师傅。小苏,这些都是珍珑轩的老熟人了,快来认识一下。”
苏明瑟让陈文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雅间,和里面的人点头致意。
那群人衣着气度皆是不凡,都坐在紫檀木椅上。最中间是一个穿流云纹白衣,用乌木簪绾发的年轻男子,众人隐隐以他为首。苏明瑟进门后,这男子一双桃花眼好奇的打量了她半天,应该是好奇她的年龄,但也没说什么。
郑多财忙着吩咐郑阿贵换茶添杯子,倒没注意这男子的视线。等郑阿贵忙完,郑多财才对着男子赔笑道:“韩公子刚才所说……”
“家父的生辰还有四个月,我也知道古玉难寻,这才提前这么久来告知你一声。”韩柏溪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摇道,“一般人家都忌讳这些,就算无意中收到也应该不会留在家里。况且又是那么特殊少见的物件,郑掌柜多留意些,总能寻到蛛丝马迹的。”
坐在下首的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帮腔道:“就是啊!韩公子好不容易来平城一趟,找到珍珑轩门上就是听说您这招牌,掌柜的你可不能把这么好的机会推出去啊!”
郑多财脸上的汗又多了,他顾不得擦,叹气道:“这……我实在是心力不足……若是到时候寻不到……”
“寻不到我也不怪你。”韩柏溪手中的折扇“唰”的合上,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茶,道,“韩某从不强人所难。”
围观了半天稍微弄清楚事情经过的苏明瑟暗自撇嘴,心说你这还不强人所难呢?郑多财都快把“我不愿意帮你”几个字写到脸上了,你还在这儿装不知道,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富家子弟情商都低?
韩柏溪仿佛知道苏明瑟的想法一样,修长的手指转着杯子,抬眼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明瑟笑了:“苏师傅好像不同意韩某的意见?”
“没有!您误会了!”虽然只见了他一小会儿的功夫,但苏明瑟能看出来这个姓韩的就跟个笑面虎一样,她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而且这么冷的天,这个姓韩的拿着把扇子扇起来没完,总让苏明瑟想起那个抱着汤婆子拿着团扇的白怜儿。
也不知道他这个扇法会不会染上风寒?到时候回家抱着汤婆子流鼻涕打喷嚏……苏明瑟一脑补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变成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柏溪听到笑声挑眉,语气轻挑:“韩某很好笑么?”
郑多财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赶紧拉了苏明瑟一把。
苏明瑟也知道自己犯错了,低头弯腰作了个揖:“想起来一件好玩儿的事,失礼了,见谅。”
“我要是不见谅呢?”韩柏溪半倚在椅子上,桃花眼微眯,仿佛见了猎物的狐狸,“韩某看起来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苏明瑟知道这种公子哥大概是平日里太闲,一遇到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恶趣味,总想着把事情闹大当做解闷。
苏明瑟没心情也没胆量和他打嘴皮子官司,只能低头使劲认错。
没想到韩柏溪依旧不依不饶,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托着腮,慵懒道:“可我就是不想原谅你。”
带他来的人见气氛尴尬,怕不好收场,忙开口缓解气氛:“苏师傅年纪小不懂事,韩大……韩公子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韩柏溪撇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终于不再死咬着这件事不放。正当苏明瑟想要松口气的时候,韩柏溪又开口了:“苏师傅年纪这么小就能在珍珑轩做事,定然是有本事的。那寻找古玉的事,郑掌柜不如就交给苏师傅去做吧?”
苏明瑟懵了,心说怎么还有她的事儿?让她找古玉?她没钱没人的,要怎么找?
韩柏溪继续道:“郑掌柜一直推三阻四不愿意接韩某的生意,难道是韩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了郑掌柜厌恶?”
郑多财忙说不敢。
感情这是积怨已久啊。苏明瑟幽怨的看了郑多财一眼,表示你可把我坑苦了。
郑多财回以无奈的眼神。
闹成这样他也不想的啊!谁知道这个不知底细的韩公子这么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