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涌起,萧令月看着萧清溪,心中对她的贪婪算计洞若观火。她也不急着让她回神,只让她慢慢的观赏,动心。
过了一阵,萧清溪回了神,见萧令月望着她,她心虚一晃,面目上仍是温柔的模样。
“你这画实在逼真,瞧我都看入迷了。”不动声色地嫣然牵唇,萧清溪拉过萧令月的手,“我们去见容公子吧,一会儿祖母等急了,又要被责骂了。”
萧令月假装看不到她的古怪,一边笑嘻嘻地握着她的手在空中摇了摇一边从绣架后边走出来,自卖自夸地晃了晃脑袋:“是吧?真好看。”
“你呀……”
一路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萧令月与她一同到了前堂。见着太子和容夷,萧令月与二人礼数周到的说了会儿话,后头容夷邀她一同游猎,她心里想着推辞推辞再答应,老太君便忙不迭地应了下来,还要她带上萧清溪和萧煜喜几个姐妹。
她原对老太君这般态度有些奇怪,收拾好东西出门一瞧,五六个公子哥儿随行,萧令月还能不明白?
萧家女儿的唯一用处就是嫁个对萧家有用的人家。萧令月经历前世,对萧家这点已经知之甚深。眼看萧煜喜和萧清溪一路同几位公子哥叙话嬉笑,萧令月驾马在太子与容夷中间,时不时抬笑回答二人几句,心里对太子主动寻她说话深感惊异。
北因子民皆好射猎,萧家和皇族也不例外。萧令月曾经在这些旁人都会的东西上头极其不成器,但出嫁后便恶补了一顿,不说精通,也能拿个合格。与众人一同射了几只兔子,萧令月记着绣图的事,不愿拉弓伤了手感影响拿针,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游猎不会遇到什么凶猛动物,除了狐狸这些,大多都是就地烤了吃掉。萧令月坐下后便有随行的厨子利落的生了火,拿了山鸡野兔去剥皮拔毛。
其他人还在玩着,萧令月坐在河边看游鱼,不多时身旁就坐了个人。
“你说过几日将东西给我……”容夷张口,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萧令月捂了嘴。
看了眼身边处理东西的厨子,萧令月桃花眸微微睁大,低声惊道:“你乱说什么。”
眼前容夷沉默一阵,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萧令月疑惑皱眉,见他指了指她的手,慌忙放开:“失礼。”
本来是这样的动静,旁边的人都会注意到的。偏生萧令月身旁的厨子从始至终都在处理兔肉,眼都没抬过。
陡然反应过来,她便听容夷道:“人是我带来的,你莫要担心。”她愣一愣,看容夷平静地将弓箭放到地上,又问,“东西呢?”
萧令月回头看一看四周,让如远把一个包袱拿过来给容夷,“我想求你帮我将这东西带给一个人。”
容夷打开包袱,是一只四四方方的扁木匣。又掀开瞧了一眼,他问:“要我带给谁?”
他也晓得,既然萧令月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东西必然是要带给他认识的人。
萧令月也不说,拿过他的手掌,细软的食指在他掌心里写了个字。
容夷见字,心里之前奇疑萧令月如何知道自己友人的怪异化作虚无……因为她确是不认识他,而是清楚他的母亲楚国夫人。
“看来你却是不曾见过我。”容夷掌心握起,言语里夹了委屈,“枉我还一直对小乔惦念不忘。”
他偶尔正经偶尔浪荡不羁,萧令月也不受骗,只笑了笑,转身去看厨子在兔肉上滚黄油。
容夷存了心逗弄她,见她不理自己,手上东西递给小厮便又伸手去扯她衣袖。萧令月谢他帮忙,也不管他扯。不想这幕就落进了萧清溪和太子眼里。
“妹妹与容公子关系真是亲近。”萧清溪走在太子身旁,当头便是听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句挑唆,“长此以往,定会是越来越好呢。”
亲近一词,既可以听成关系好,也可以听成是男女暧昧。萧清溪言语刁钻,一副娇柔模样却让人挑不出刺。太子看着容夷和萧清溪,闻言便是脸色一阵铁青。
他和容夷从小往来不合。他用功努力却日日遭受皇帝责备,容夷放荡不定却深受皇帝喜爱,因这一件,他每每见着容夷便厌恶不已。眼下容夷不顾周遭,日日与他未来的太子妃萧令月亲近来往,简直如同当面给戴绿帽,他哪里还会有好脸色。
“越来越好?”牙间挤出问话,太子面目狰狞地看向萧清溪,冷哼一声将弓箭摔在地上,掉头便走。
而他二人的话萧令月也听得分明。见太子离去,萧令月平静万分扭头看向兔肉,萧清溪见状,还以为是她为此生气。忙做出一脸担忧地走过来,自责道:“令月你别生气……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乱说话的,你别生殿下的气……”
萧令月压根不在乎,见她装腔作态,望她一眼,叹道:“不关姐姐的事……他从来不曾喜欢我。”
说罢垂眉低眼,再也无声。
偏萧清溪觉得她伤心了,又是好一通安慰。容夷在一边看了许久,转眼时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因是太子不痛快,这场游猎便也到此为止。萧令月早早摆脱,也乐得自在,只是其他姐妹受了牵连,回了家在屋里头又跟各自的姨娘告了状,引得宅子里原看萧令月不舒服的几位姨娘更加觉得萧令月扎眼。
当然,屏风进宫的节骨眼上,谁敢来动萧令月?平宁了两三日,屏风终于制成。萧家的大老爷等候多时,绣图一嵌进屏风架子里便忙不迭的送进了宫里,晚上的时候菱贵妃娘家的一个小姐来话,说是贵妃瞧中了萧清溪出的那幅凤出牡丹图,很是喜欢。
萧家才不理会绣图的人是什么名字,只要菱贵妃记着是萧家人绣的图就够了。老太君知道萧令月或许委屈,却也不多安慰,把库房里头的几段雪花锦送到萧令月院里,便也没有了安慰的下文。
只萧清溪得意洋洋了一阵,才带着霍姨娘去了灵犀院。
她们到的时候萧令月正在庭里,衣衫单薄披着发抬头望夜幕。虽是萧令月在赏月,可这般模样落在她们眼里,就是一副怨恨的样子了。
让萧令月怨恨她们母女,这是眼下霍姨娘与萧清溪不曾有的想法。对霍姨娘来说,萧令月是自己在二房站稳脚跟,让女儿步入青云的工具;对萧清溪,则是身怀巨宝能够让她飞上枝头的垫脚石。这样重要的东西,又怎能与自己疏远呢?
心怀鬼胎的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微微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到底是母女,想法意见上大底还是相同的,现在的萧令月对她们来说还是有用的,心思深如渊底的二人,断然不会扔了一颗尚未利用完的棋子。
霍姨娘在心底计算了一番,抖了抖衣袖,朝着萧令月走去,脸上布满了愧疚之色,萧清溪紧随其后,一副自责之色,隐隐还有些无地自容的模样。
听到些动静的萧令月回眸瞧了两人一眼,敛下眼帘不由感慨,这二人的演技当真是出神入化了,也难怪前世会那般给予信任,以至于死不安生,回到现下来让二人付出代价。
霍姨娘见她只是淡淡瞧了她们一眼便垂下眉眼,只当她是在对屏锦一事计较。
赶忙束于萧令月身前,道:“令月,是姨娘的错,让你受委屈了,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宫中之人弄错了你二人的绣品,贵妃娘娘已当那凤出牡丹是清溪所绣。老太君吩咐了,事情既这般,赏赐也到了萧府,都是我们萧家所出,你就委屈些,连老太君都发话了,我们也不敢再多言啊!”
哼!赏些绸缎就当是补偿她了?这一家子,还真当她是叫花子打发么,不过眼下她也不多计较,毕竟,这说来也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进献屏锦之事虽说提前了三年,不过算算日子,再过几日便是凌贵妃的生辰了,凌贵妃定会拿出屏锦在众人面前出一番风头,好戏……还在后头呢!
蕴了会儿泪水,萧令月才抬起头对着霍姨娘,只是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这倒是出乎了霍姨娘的意料,原想着她哭闹,或是发脾气,她都有法子稳住她,可偏偏萧令月连话都不说,这倒是让她有些摸不着方向了。
萧清溪见状,上前两步来,声泪俱下,“虽说姐姐也实属不知情,却也还是委屈了妹妹,你怨我恨我,我都没有半句怨言,但妹妹别这般折磨自己,伤了身子,我与娘亲都难免自责啊!”
萧令月看着眼前的泪人,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字字句句都是替对方着想的模样,却将所有撇得干干净净,若还要说下去倒是她小人之心了,心中不禁冷哼了一声,当真是耍得一手好计谋。
她眸子红了几分,含着些哭腔,“姨娘,女儿是委屈了些,不过好在这倒也是落在了二姐姐的头上,娘亲去得早,若不是姨娘把女儿当自己所出照料,二姐姐多加爱护令月,恐令月早不是这番景象,月儿又哪会怪你们呢?”
言罢,她又朝着萧清溪,道:“二姐姐何须如此,妹妹自当明白姐姐并非有意,又怎会怨你恨你呢?不过是见着月儿明如水,想起了娘亲,不免有些伤心,才会有些忧愁,姨娘与二姐姐莫多虑才是。”
这番话说得萧清溪与霍姨娘都有些不解了,心中觉着有些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不免多看了萧令月两眼,想看出个究竟来。
受到二人的眸光,萧令月顿了顿,道:“令月已经没有娘亲了,二姐姐和姨娘便是令月的依靠,都是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闻言,心生疑惑的二人都恍然明白,不哭不闹,只是怕失去依靠罢了,原也是她们多心了,萧令月那般蠢笨怎会察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