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上走着，村子里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的，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才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屋里吵吵嚷嚷的，院子里还跪着李氏，旁边蹲着的两个孙女儿。

再看看周围屋里门头探头探脑的其他孙子和孙女，他觉得脑子都大了。

他出门放羊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会儿时间就闹起来了？难怪别人要指指点点的，真是丢人啊，家门不幸，咋就遇到了这么一帮子败家玩意儿？

几步走到堂屋里去，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孙子，坐在炕上的张氏，以及剑拔弩张的大儿子，委委屈屈的二女儿。

“爹，您可回来了。”钱冬梅不等别人说话，已经抹着眼泪找她爹诉苦去了。

钱老爷子问道：“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将来可能成为官太太的二女儿，钱老太爷还是比较纵容。

钱冬梅马上就添油加醋的将今天早上的事儿都学了一遍，钱老爷子越听眉头越皱的紧了。

真是些败家玩意儿，好好过日子不成么？非要这样？一大早的跳河的跳河，要分家的要分家，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滕氏也就算了，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可大孙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现在是分家的时候吗？

要是分家了，老五读书谁供？虽然二女婿也会读书，但到底不是钱家的人，他还是更希望自己的老五能考个举人什么的，提高自己家的门第。

可他现在年纪不小了，越发干不动活儿了，就指望着其他几个儿子供老五念书呢。要是分家，老五就真的完了，老五完了，不就等于自己家也完了？

“学路，你可是家里头孙子辈的老大，爷不是一直教导你要给家里头的弟弟妹妹们带个好头吗？你咋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老钱家在村子里有脸面，还不是因为我们一大家子人团结？你听爷的话，别闹了，赶紧回屋去。这两个月就要给你议亲了，闹出这些事儿，还有谁家的好姑娘会跟你？”钱老爷子知道钱学路不好劝，所以没敢拿别的说事儿，只拿钱学路自己的事儿说。

偏偏钱春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的消息一般都来自张氏，对钱学路的事情就很不清楚。

要是他不提这个话倒是也就罢了，偏偏他就就说了这几句话，算是触动了钱学路心里最难过的地方。

之前钱学路有一个心仪的姑娘，是邻村的，两个人互看对眼，那姑娘原本也同意这事儿，偏哪家人听说他们居然是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都在一起生活，再打听了张家男人们的毛病就是打媳妇之后，坚决不同意自家姑娘嫁过来，说了不成的话。

毕竟，谁家的姑娘舍得进门就伺候好几十口子人吃吃喝喝的？就别说这二老还是只偏心二姑娘和小儿子的，别的人再辛苦也是为这两家操劳就不划算了。再加上当爹的惯常会打自己媳妇，做儿子的只怕耳濡目染也有这坏毛病。

当时钱学路被打击之后，病了一场就过去了，但是他心里却始终都认为是因为这一大家子人一起过日子才耽误了自己的亲事。村子里别家十九岁的小伙子可都成亲了，就只剩下自己还在议亲，还不知道能不能议成呢。

今天村子里的人也说了，谁家姑娘要是嫁给钱家才真是造孽。听这话就知道，要是不分家，他估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家了。

“爷，我是大孙子不假，我也想孝敬您和我奶。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处，连个成亲的地方也挪不出来。小叔不在，我想着不成在小叔的屋里成亲，可偏偏这屋里现在一直都是二姑住着。您说，咱们村子里四五十户人，谁家跟我们家似的？”钱学路越说觉得自己越委屈。

虽然是个男儿汉，可这时候是真的觉得委屈了，那眼泪珠子也是从脸上一滴滴的滑落下来，但是他的眼睛还是睁的大大的，想要看清楚这一家子人的嘴脸。

“你还委屈了，那是你小叔的屋子，你二姑做客住几天就算了，你要是再里头成亲，你小叔一家子回来住哪儿？年纪轻轻的，咋总是想着算计人呢？”张氏的声音已经不失时机的响起。

她小儿子的屋子，咋的也不能让别人抢走了，要是被大孙子抢走了，以后还咋要回来？

钱小卉自从钱老爷子进门之后，灶房里也待不住了，就偷偷溜到堂屋门口等着看了。听到她奶的话之后，钱小卉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这可真是神助攻啊！

不过，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自家这位平日里什么话都不说，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大哥居然有这样坚定的决心，看起来也是逼坏了！

只要大哥坚持，今天这事儿估计能成，毕竟大哥是长孙，跟别的孙子不一样，就算是祖父也得掂量掂量。

钱春山如何不知道大孙子说的句句属实，可是他能怎么办？老婆子说的也有道理，要是让大孙子在小儿子的屋里成亲了，以后这怎么算？那房子算儿子的还是算孙子的？

家里头的房子虽然不少，可是这么多的人在一起，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房子，说不得自己现在连重孙子都抱上了。

这娃心里有怨恨也应当，是他做祖父的因为偏心才亏待了大孙子。这些年为了让老五读书，家里的银子都花在这上头了，根本没想过盖房子。

钱小卉这边还在高兴张氏的神助攻，觉得自家这个奶奶要是不开口，事情还没有办法朝着她预想的方向推动，结果这时候她又听见了二姑钱冬梅的声音。

“爹，你听听，他说的这都是什么话？难不成他成不了亲都是我的问题？”钱冬梅的声音有些尖刻。

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背上这么个罪名，虽然钱学路说的是实话，可是那又如何？这房子是娘说不给他成亲的，又不是自己占着不给。凭啥到了这时候都怪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