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像是把隐藏很久的愤怒给爆发出来，这是昆叔从未见过的场面。记忆中的他是个冷静睿智，不受感情负累的硬汉。可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小伙子失去了心爱的姑娘一般，只有莽撞，暴怒。

“你现在可以滚了，工资我会打到你的账户里。”

方老爷又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上。气氛变得无比压抑，昆叔夹在两头很是尴尬。

“方老爷，虽然老昆是个粗人，但我也知道雯雯小老板对您的重要性。这事怪我，不该这时候带他进来。我相信这小子没什么恶意，刚才的场面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会害怕，畏惧。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昆叔劝道。

方老爷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对不起，方老板，我愧对您和雯雯这么多天的照顾。”江一帆从地上站起，眼神中的迷茫与恐惧在慢慢褪去。“谢谢您打醒了我。我一边说着好话不想变得无情无义，一边却将心中的感情抛之脑后，就因为可笑的畏惧。”

扪心自问，在云来阁工作的这些日子里，江一帆从未受到类似以往诸多兼职带来的轻视，压榨。相反，这里的人对他都很亲切。尤其是小萝莉，他能感受到雯雯对待自己的态度很不一般，隐隐有着信任，甚至是依赖。有时候他想到这里不由自嘲：江一帆啊江一帆，你以为自己是谁？韩国偶像剧里的欧巴还是童话故事中的猪脚？凭什么觉得认识不过十几天的人就对你另眼相看？

可是，这些天经历的事情，稍稍在脑海中回忆一番。且不说其他人，至少小萝莉对他无条件的支持、信任、维护，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帮他出头。而他，其实一直都抱着警惕的心态和他们相处。他头一次感到无地自容，自己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小萝莉对他的好，在她危难的时候却吓得转身想逃？

他回想起在水榭云舍被几个同学冷嘲热讽的时候，小萝莉在身旁为自己辩驳；见到自己的毫无作为，忍气吞声时，小萝莉那不满的语气。他们会得到报应的!小萝莉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为自己出头了吧。你真是个懦夫，做不到的事只会逃避，却让身边关心你的人替你承担着更大的痛苦！

不管其他人是否另有目的，单是小萝莉的这一份情，就是他万不能辜负的……

“方老爷，工资我可以不拿，但请您让我留下来！”江一帆对着沙发上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方老爷很久才睁开双眼，重新打量着他。

“理由呢？”

“方老爷，我想留下来照顾雯雯，您可以把它当做我的道歉。我知道这肯定不能说服您，您也不喜欢和傻子对话。”江一帆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

“现在我知道您和雯雯都不是普通的人类，我能进云来阁工作应该不会是个巧合。我，对于您或者云来阁有利用的价值。”

方老爷没说话，依旧冷哼了一声。

江一帆苦笑着继续道：“不管您出于什么目的将我留了下来，可在平日的相处下我能感觉到大家对我没有恶意，甚至照顾很多。这里有家的感觉。所以，方老爷，以后能帮上忙的，我不会拒绝退缩！”

方老爷这次直接起身，拄着绿色手杖，朝室外走去。

“我不想和这个油腔滑调的小子说话，阿昆，这边暂时交给你。”

“是，方老爷。”昆叔送方老爷出门，再次进来的时候抹了抹额头的汗，长出一口气。

“还好你小子不是真傻，刚才我差点以为方老爷不顾一切都要赶你出去甚至是杀了你！不过现在看来，你说服了他。”

江一帆捂着红肿的脸颊，依旧苦笑不已。虽然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还被臭骂了一顿，但是江一帆明白，方老爷对自己已经很客气了。试想自己的至亲因他人而遭到无法挽回的重创，任谁都可能做出失控的事。

望着小萝莉苍白的小脸，他不知道雯雯醒来的时候自己该怎么面对她。若是她醒来后知道自己的这般作为，怕是伤心，失望透顶的吧。

“我会在这陪着雯雯，直到她醒过来。她会好起来的，对吧？”

“雯雯小老板不会有事的，方老爷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的。”昆叔拍了拍江一帆的肩膀。

“昆叔，能和我聊聊吗？我现在脑子里的疑惑实在太多了，对于你们，云来阁我都一无所知。”

昆叔点了点头。“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他指了指沙发，示意坐下慢慢聊。看起来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昆叔才勉强将江一帆心中的疑惑一一解开。正如他所说自己是个粗人，昆叔对他们的事描述得很乱。江一帆整合了一下，得到了这些信息。

云来阁的老板，小萝莉，还有昆叔本人，并非普通的人类。他们称呼自己为通灵者，世界各地也不乏这样的存在。他们大都有着自己的组织，自己的产业。但这并不意味他们是一盘散沙，在这些组织之上，拥有最高的指挥权的总部，管理约束着他们。那里掌握着世界最先进的科技，医疗水平。除此之外还有强大的通灵者坐镇，那种层次的力量，几乎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云来阁也是这样的地方，它并非直接隶属总部，而是总部在中国境内的势力的分支。每个省份都有这样一个据点，他们所要做的事只有两件：监管和发掘。通灵者的世界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需要一个制度来约束行为，否则社会的秩序早已紊乱。

方老爷和雯雯就是云来阁的监察使，负责监督其他通灵者是否有越线的行为，其次是发掘那些有潜力但未觉醒的通灵者，就比如他。

而通灵者是怎样的存在？昆叔说他们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拥有各种系统的能力。所谓通灵，即此世的人通过一定的方式与彼世的有灵事物联结，驯服并掌控，可以得到“灵”的能力。这种“灵”分三六九等，它的强大与否直接影响通灵者的实力。现有记录的“灵”分为几个系统，自然系，器灵系，生灵系。昆叔做了个很生动的比喻：自然系类似中国五行学说里的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但不止这些；器灵系联结出来的是各种冷兵器，刀枪剑戟等等；生灵系的范畴更大，各种有“灵”的活物都可能被联结出来。

其实有潜力的人很多，可通灵者的数量并不多。通灵者是很难觉醒能力，有的人潜力很高，但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觉醒，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在应激条件下有一定几率觉醒成为通灵者。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都是由外力引导，长期训练才能逐渐觉醒。而剩下不足百分之一的人，是拥有与生俱来的能力，天生的通灵者。昆叔讲到这的时候指了指小萝莉。

昆叔口中描述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个物质世界的科学认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暂新的世界！通灵者，若非江一帆亲眼看到小萝莉如同幽灵般的身体，那么他只会把昆叔说的当作一个奇幻的故事来听，甚至会认为他脑子有问题。

“是不是觉得通灵者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对于那些觉醒的人而言。”

江一帆点头，事实上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我起初和你想得一样。只是，觉醒成为通灵者有着极为致命的风险。”昆叔顿了顿。“那就是反噬!每一次使用都会使这份反噬加深，随之而来的就是寿命不断地缩减，最后彻底被‘灵’吞噬！”

江一帆愕然，他从昆叔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异样。那是对死亡的畏惧还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