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婳饭后小睡了会儿,起来后就带着丫鬟耗在小厨房里,因是第一次下厨,脚忙手乱的,好几次都在危险边缘擦过。
画眉几个丫头心脏都快跳出胸口,可姑娘决定的事又劝说不下,只得胆战心惊的看着,画眉觉得看自家姑娘下厨比自己亲自动手还累。
失败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在王妈的帮忙下完成了五菜一汤的成果。
红枣香菇乌鸡汤,罗汉焖大虾,姜汁鱼片,糖醋排骨,玉笋荠菜,葱爆牛肉。看起来还不错,傅婳满意的点点头。
思淮院,傅舒玄面无表情的看着饭桌上分量十足、卖相不错的几道菜,良久都没说话。
傅婳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三、三叔,您不喜欢吃吗?”
傅婳对傅舒玄的感觉,是即想接近又有点儿害怕。
傅舒玄的视线移到对面紧绷着一张小脸的小人儿,一袭碧青色衣裙,尖葱般的手指因紧张互相绞着,水汪汪的含情目瞪得大大的。
看着这双眼睛,傅舒玄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瞪着大大的眼睛,满脸委屈的看着他,嘟着小嘴撒娇:“三叔,要抱抱!”
心里不由一暖,十年的时间很长,仿佛改变很多,又好像没什么改变,傅舒玄习惯性的摸了摸傅婳的头:“我很喜欢,谢谢婳儿。”
傅婳呆呆的立在那里,头上仿佛还有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按揉的感觉,自有记忆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亲昵的揉捏她的头,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就犹如第一次在清泉寺相遇时给她的感觉。
但为何会对刚见的三叔有这种感觉,傅婳也很不解。
傅婳还在发呆时,傅舒玄已经坐下来大快朵颐起来了,刚吃了一半,长贵走了进来。
“三爷,外面表姑娘求见!”
表姑娘?刘曼溶?傅婳一下子回了神,看看长贵,又看看正埋头吃饭的傅舒玄。
傅舒玄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等几盘菜都一扫而空,才放下筷子。
长贵忙递过备好的湿毛巾,傅舒玄擦了擦嘴角,才问道:“哪个表姑娘?”
“刘家表姑娘,听说是老夫人的远房表亲。”
“什么事?”
“没说,只说求见三爷。”
淡淡扫了侯在面前的长贵,说出的话足以冰冻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是,小的马上去办。”长贵打了个哆嗦,苦着脸退了出去。
“三叔!”一直旁观的傅婳小小声开口。
“嗯?”
三叔的声音低沉磁性,就像表哥闻珣手里的那面低音鼓敲击时发出的声音,醇厚、绵长。傅婳每次去镇国公府,都喜欢静静的坐在那里,漫无目的又毫无节奏的轻敲着,那是傅婳最享受的时光。
“怎么啦?”傅舒玄看着又神游天外的傅婳问道,眼里染过一闪而逝的笑意,这孩子比小时候爱发呆多了。
“啊?”发呆被捉了现,傅婳羞得脸染红霞,就像半苞的桃花瞬间绽放出娇嫩的粉红花蕊,耀眼而又美丽,傅舒玄心里一悸,马上转开了视线。
“三叔,那位刘表姑娘……”傅婳顿了顿,不知如何说起,但看着面容坚毅的三叔,还是决定说出来:“那位表姑姑向我打听过您,她应该是祖母给你找的未来妻子人选。”私自说起长辈的婚事,让傅婳很无地自容,何况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听了傅婳的话,傅舒玄只淡淡嗯了声,眉毛动都没动一下。
“三叔!”见傅舒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傅婳有点急:“那位刘表姑姑我接触过几次,不是个温柔贤淑的性子,与三叔您不太相配的。”
虽然背后说人是非不是大家闺秀所为,但关系三叔的终身大事,傅婳只好做回小人了。
傅舒玄轻笑出声,揉了揉傅婳的头:“我知道,别担心这些。”
傅婳愣愣的看着傅舒玄一闪而逝的笑容,仿佛昙花开放般让人惊艳,刚刚消退的红晕又悄悄爬上粉颊,傅舒玄看着低垂着头的傅婳,眼底笑意更甚,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家伙。
院外求见的刘曼溶当然没有如愿见到底想见的人,看着面前躬着身态度谦卑的小厮,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还得为了维持自己端庄温柔的形象努力撑着脸上的笑容。
“既然表哥不在,那我下次再来,这是我亲手做的,表哥回来记得给他尝尝!”说着把手里的食盒递给长贵。
“是,小的一定如实转达表姑娘您的心意!”长贵双手接过食盒,嘴里如此说道,心里却在想,怎么女人都喜欢送吃食?
长贵提着食盒回来后,傅舒玄随意瞟了一眼,说了句送给你了,换来了长贵的一个苦瓜脸,逗得傅婳捂嘴偷偷笑了。
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傅婳心情都很好,走路的步子比平时端庄持重要轻快几分。还没走到闻香院,远远看到一个人在院门口走来走去,傅婳和百灵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
“莲娘你回来了,怎么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傅婳不解问道。
听到声音,秦香莲转过身看到傅婳笑眯眯的站这那里,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姑娘去哪儿了?”
“我去思淮院了。”傅婳小小声说道,还偷偷瞟着着秦香莲。好像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傅婳不是怕她,而是秦香莲在傅婳这十几年的生活中,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傅婳不希望惹她生气了。
秦香莲听了并没有生气,仿佛这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爱怜的理了理傅婳有些散乱的头发,说道:“下次记得早点回来,别玩得太晚了,快进去吧,二姑娘来找你,还在里面等着呢!”
“啊?二姐姐来了?”傅婳惊讶地问道,忙提起群角,急急往里走去。
屋里,傅瑜穿着件玫红石榴裙,跪坐在铺着大红富贵花的毡毯上,满脸欣喜的观赏面前长势郁郁的盆栽,看到傅婳走进来抬头莞尔一笑:“五妹妹这里真是个藏宝阁,想不到看到这样的好东西!”
“二姐姐过奖了,要说这样的东西后园暖棚里多的是!”傅婳笑着坐在傅瑜对面,手指轻轻抚摸着一片叶子。
“府里暖棚是有不少稀有品种,不过像十八学士这样的珍品也不多。”
傅婳微微笑着,对傅瑜的话算是默认了。
傅瑜看她一眼,笑道:“妹妹今天去琼瑜院,我应几位姐妹邀约出去了,怕妹妹有什么事特来看看!”
“没什么事,只是不想去上课,又无处可去,就去看看姐姐,害姐姐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傅婳欠了欠身。
“妹妹说哪里话,你我姐妹,常来常往才不显生分不是。”傅瑜瞋了傅婳一眼。
两人都是喜爱此道中人,围绕着种花栽草谈论了好久。
“妹妹是个真正爱花惜花之人,我刚跟几个姐妹开办了个诗社,还差几个人,妹妹来加入我们吧!”傅瑜邀请道。
“诗会?”傅婳惊讶的看着傅瑜,摇摇头道:“算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去贻笑大方了!”
“五妹妹过谦了,再说我们诗社也不是光写诗作词一道,我们还开展了其他方面的项目,比如茶艺、插花、香道,不过琴棋书画占主位。”
“这不想不知道,细想,妹妹的书画和制香可以为我们寒香社支起半边天呀!”傅瑜兴奋的抓着傅婳的手。
“不可不可,姐姐羞煞妹妹了,我那点微末伎俩哪够看?别丢人现眼就好了。”傅婳忙摆手道。
“妹妹也太妄自菲薄了,这半年多我也接触了不少的名门贵女,你在书画方面的水平虽然不能跟那些大才子相提并论,但与那些名声在外的所谓才女相比,也不差什么的。”
“虽然知道姐姐是在鼓励我,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欢喜的。”傅婳笑了。
“诓你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以后你跟我一起赴几次宴就明白了。”
“好,我以后就跟着姐姐了,不过事先说好,我也只是去玩玩,二姐姐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了算好了吧!”傅瑜无奈。
姐妹相视笑了起来,傅瑜看了下案几上的沙漏:“呀,这么晚了?差一刻钟就亥时了,每次跟妹妹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打扰妹妹休息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建宁侯家的孙姐姐办赏荷宴,给大家都下了帖子,妹妹也一起去吧,每次妹妹都推掉了,这次妹妹可得给姐姐一个面子。”傅与边说边站起身。
“天太晚了,要不姐姐就在这将就一晚?”傅婳不舍的拉着她的收。
“不了,我回来还没给母亲请安呢,得回去看看,免得她老人家担心。”傅瑜站起身,站在几步之外的心涟忙几步走过了,给她理整因跪坐起褶皱的裙摆。
“那好吧,妹妹就不强留姐姐了,画眉,去把我还没上身过的那件披风拿来给二姐姐披上,夜深风凉,御御寒!”傅婳跟着站起来,看留傅瑜不得,吩咐画眉道。
画眉脆应了声,转进内室,片刻就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件乳白色绣折枝梅薄披风,心涟赶紧上去接了过来给傅瑜披上,傅瑜低头看了一眼,笑着向傅婳道谢,傅婳把傅瑜送出闻香院,看着那在黑暗中摇曳的一点火光远去,才转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