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一会,那大娘便道:“钱家就在那儿了,走吧。”
雨下得小了些,他们刚来到钱家大门外,就听见有个恼怒嫌恶的中年男声从里面传来:
“这点活都干不了!还想吃饭?!你今天要是不将柴劈完的话,连口水都没得喝!给老子滚去干活!”
三人此刻也正巧透过篱笆看到了院子里面的场景。
屋檐下站着个中年矮胖男人,正骂着浑身淋湿瑟瑟发抖跪在他前面的瘦小男孩,骂完后还粗鲁地朝他身上踹了一脚。
那被踢的男孩闷哼一声,狼狈摔滚到台阶下的木柴堆里,额头磕到木头,鲜血瞬间涌出,泥泞的地面上很快被血染红了。
那男人依旧骂骂咧咧,直接转身回屋关上门。
于此同时天依666也喊道:“易渊那就是易渊!”
见到这一幕的兰潇又气又急,马上冲到门口那使劲儿拍门喊道:
“开门!开门!!”
“谁啊?”刚转身关门的男人听见有人叫喊,又打开门不耐烦地喊道。
站在篱笆外的大娘立即应道:“钱二呀,是我周婶儿,快出来给开开门啊。”
钱二看到外面果然站着同村的村民周大婶,又看了眼不断被拍打的大门,听见外面叫门的人是个陌生嗓音,不禁奇怪地道:
“周婶儿?你们有什么事?”
周大娘道:“当然是找你有事儿了,你先给我们开门了再说。”
于是钱二便出去开门,整个过程里一眼都不看蜷缩在一旁,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孩。连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也视而不见,仿佛习以为常一样。
门刚一打开,兰潇就冲进院子,将蜷缩倒在地上的易渊抱了起来。
看到他满脸触目惊心的血迹,兰潇既愤怒又心疼。尼玛这可是大气运者啊,要是磕傻了可怎么办?
“易渊小易渊?”兰潇撕下自己干净的衣料按住他额头流血的伤口,担忧地唤着他。
怀中人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一双灰暗而空洞的眼睛就与兰潇对上了。
怯怕,无助,茫然,空洞这一点也不像是个十二岁少年应该有的眼神。
下雨天气温偏低,易渊又全部淋湿了,浑身都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也不知道他是冷的还是疼的,整个人都轻轻颤抖着,可让人奇怪的是,他居然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兰潇正想安慰他几句,回过神来的钱二跟了过来,就要把易渊从她手中拽过去。
“你这贱奴还待着干什么?!快给老子去劈柴!不然待会有你好受的!”
一看到面目凶恶的钱二,易渊抖得更加厉害,眼中惧怕也更甚,慌张地想要从兰潇怀里下来。
兰潇一把推开钱二的手,将易渊更紧地护在自己怀里,怒声道:
“他都伤成这样了,你看不见吗?还让他干活?!”
“你谁啊?他是我买来的人,我爱怎么对他你管得着吗?”钱二莫名其妙地瞪着兰潇,掳起袖子一副要将人抢过来的架势。
赵武赶紧上来挡在了兰潇面前,看到易渊满脸鲜血,也气愤不已:
“竟把一个孩子伤成这样,真是没人性!”
“你!”
赵武人高马大,比钱二高了一个头,他满肚子火气到底不敢直接向他发泄,只得转而去质问带他们来的周大娘。
“周婶,你带这两人来我家是想要干嘛?”
这时候屋里的钱氏也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了?”
兰潇看了眼出来的钱氏,她手边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圆嘟嘟的,肤色红润,与骨瘦如柴的易渊简直是天差地别。
钱氏身旁的小男孩看见兰潇抱着易渊,眼中满是惊讶和嫌弃,居然说道:
“娘亲说他是脏污低贱的奴隶,你还碰他,咦~”
易渊身子微微僵硬了起来。
兰潇握紧了易渊冰冷满是泥巴的手,无声安抚着他。
“你们家之前买来的这个孩子是我弟弟,今天我来此,是要将他接走的。”
钱氏夫妻两听见此话,登时惊愕地愣在了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潇。
不仅钱氏夫妇惊讶,连被兰潇抱着的易渊也惊怔住了。他眼眸微微颤了颤,但依旧不发一语。
周大娘也紧跟着笑道:“是的呀,那两位是来寻他们亲人的。这位姑娘打听到你们夫妻俩几年前买的娃子是她走失的弟弟,今天遇见我向我问路,我这才将人带来了你们家。”
“你说这贱奴是你弟弟?”钱二指着易渊惊奇道。
“他是我兰家的公子,不是你口中的贱奴。”兰潇冰冷的声音透着愤慨和心疼的颤抖,“当年若不是无良下人将他卖给人贩子,我弟弟也不会流落到这里被人欺负。”
钱氏夫妻俩面色变了变,兰潇语气冰冷,但是她衣着打扮却是寒酸的,倒也没有唬住他们。
钱氏哼了声,说道:“你想带他走那也行啊,但是得用银子来换。”
钱二也抱着双臂上前,跟着道:
“对,当年我们可是花钱将人买了过来的。再说了他又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你只要拿出五十两银子,人随便你带走。”
“五十两?你抢劫呢!”赵武一听登时急了,怒声道,“这人瘦成这样,恐怕你们根本就没给孩子吃过饱饭吧?!”
钱氏夫妇俩脸色有点难看,但钱二还是还是坚持道:
“就五十两,不然你们休想将人带走!”
五十两白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他们这些贫穷的农家人而言,五十两银子够他们两三年花销了。
周大娘也觉得钱氏夫妇简直狮子大开口,村中人都知道他们家都是怎么对待这买来的孩子的。如今人家姐姐找来了,却要五十两银子才肯放人,吃相有点难看了。
周大娘忍不住道:“五十两实在太多了吧?就少一点吧。”
钱氏夫妻早就盘算要把易渊卖了,如今有送上门来的,况且又见兰潇是真的关心他们俩买来的贱奴,怎么可能放过宰她的大好机会?
因此两人半点不松口:“五十两!概不讲价,给不起的话,就请走人吧!”
反正将那贱奴买去当小倌的话,凭他那样的相貌,绝对也值他个百两银子的,他们二人还觉得五十两便宜了呢。
北方这边是少数民族当政,因此风气比南朝要开放,有些贵族就喜欢找中原的美少年当男宠。
是以这夫妻俩就一直盘算着,要把这买来的奴隶卖到倌楼。要不是易渊一直恳求,加之太过年幼的话,他们也不会留到现在。
而易渊却一脸空洞木然,仿佛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命运一样。
兰潇看了看他,不知为何,她好像看出他空洞的神情里有种认命的麻木,或许他早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根本不由他掌控。
想到此,兰潇越加同情他,低声安抚他道:
“小渊儿放心,姐姐定会带你走的。”
怀里骨瘦如柴浑身脏污的易渊身体颤了颤,怔怔抬眸怯怕又困惑地望着她。
兰潇则是回以一笑。
赵武虽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他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递给兰潇,说道:
“兰姑娘,今早你虽说身上有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你凑了些钱可只有五两银子,恐怕不够”
兰潇愣了愣,看着赵武歉意的神情,她心中觉得暖暖的,于是笑着将钱袋推了回去。
“赵大叔,多谢你了,这些银子你收回去吧。之前遭遇山匪虽被抢走了不少钱财,但是我身上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五十两的价值还是有的。”
兰潇说着,让赵大叔先抱着易渊,从袖袋里拿出了枚玉佩。
那是枚很精致漂亮的玉佩,雕刻成简约的凤凰形状,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可不止五十两了,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钱氏夫妇看到玉佩眼睛都值了,忙不迭接过来,脸上瞬间泛出了笑,连连点头道。
“行行,嘿嘿可以了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