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氏领了婢女嬷嬷簇拥着回了王府,见王希仁。
王希仁正为了大理寺卿的位子焦头烂额,毕解为人古板门风严谨,竟是一点错处没找到,倒是他那好侄子王楚给他惹了一身腥!竟然花万两银子请一个妓子去赴宴弹琴!他倒是恨不得把那个叫什么绿珠的敲骨吸髓吐出那一万两银子!可这般行事却又落人口实。便是罚了王楚面壁思过禁足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老爷,大妹妹回来了,正在花厅等着,老爷要去见见吗?”却是王家当家夫人莲步轻移走进了书房。
“她怎么来了?珍丫头的事都处理好了?”漓王篡位,好在他幼妹并无所出,故而在他的庇护下逃脱一命,在城郊庄子上养着,王希念则忙着与瑞王府的亲事,许久未曾登门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爷不如亲自去瞧瞧?”
王希仁当下皱眉去了花厅,如今风波未平,他这个妹妹可别再生波折才好。
“妹妹,可是珍丫头的婚事出了什么变故?”如今瑞王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可不能出事。
王氏回身面上霎时如春风吹开桃花“哥哥,你们都下去吧!”
王家下人从善如流的退下,王希仁总觉得右眼皮一直在跳,压了声音说“怎么了?”
“不知道哥哥觉得如今时机怎么样?”王氏眼神明亮如出鞘刀剑,王希仁心下一跳听她说着“如今正好是风波未平的时候,前些日子还听说漓王旧部逃了一部分,这时候唐斳一家子若是死在外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王希仁被说得心动眼神闪烁心下几番周转道“你说得不错,可是除了唐斳,唐家那三个小娃娃可都借着守孝的名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管怎么说也要出了城门才好办!”
“这有何难?过几日那三个小家伙要去白露寺为崔氏烧经祈福,届时我传信给哥哥便好。”
“如此,等妹夫承继爵位,瑿儿坐上世子之位,也算办好了瑞王的交代。不过要等珍儿出门再说,可不能耽误珍儿成亲。”王希仁正色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妹妹一时糊涂多生事端。
“这是自然。珍儿是我女儿,我自然盼着她荣华富贵一生。”王氏莞尔。
花开两朵,王氏趁着晚霞回娘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道了唐玥三人耳朵里。
“她这是赌气?”唐瑚对于女人心一向不敏感,但也知道这位二叔母脾气大,一有不顺便回去找兄长撑腰。
“不大像。二叔母这次被小玥儿气得狠了,我怕她出什么阴损招子害小玥儿。”唐珑摩挲着下巴一脸神思。
唐玥皱着眉,她猜到了几分,却不知是哪几分。“不管如何,唐珍婚礼在即,冥婚讲究更多,二叔母不会在此时生事。”唐玥笃定等唐珍婚礼一过王氏必然发难,而她平素不出门,却是定了去白露寺的行程的,王氏恨不得饮她血啖她肉,她的白露寺之行只怕不会顺畅!
“诶,不说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一出像是被人套路了一样。”唐珑皱着脸,他越想越不对,他母亲在时,怎么可能明知王氏心怀不轨还会把库房钥匙给她?
唐玥敲了敲桌子对着她二哥笑“你才反应过来啊!”
唐瑚也笑,萧疏轩举眉目清朗“若非得了母亲暗许,王氏怎么可能拿到母亲的嫁妆?落霞锦和南珠凤冠都是引子,就是为了让王氏去库房见着金山银山却搬不走!心生贪念必然行诡事,借翠翘装老夫人的命令再得钥匙,反正只要有唐珍那一纸婚约在……她就笃定了祖母奈何不了她!”
“如果不是这一出,只怕咱们还拿不到母亲的嫁妆!也不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里面会滋生多少蛀虫!”唐玥眯着眼冷笑“我倒是听说了,王氏之前猜到自己管家管不了多久,大肆揽钱,如今要她吐出来只怕也不大可能。她和祖母身边的翠翘又……啧啧,我现在怀疑祖母的库房也少了东西!”
“你说之前祖母为什么不处理翠翘?翠翘这明显是叛主的行为啊!”唐珑不能理解。
“因为翠翘对于祖母来说太重要了!”唐玥瞧着窗外圆月似乎呢喃“翠翘管着祖母的库房,管着祖母的衣食住行,祖母年纪越大越是心软也越是依赖翠翘,便是处罚也不急在一时,祖母人老成精,定然会先提携翠玉与翠翘打擂,等翠玉将她伺候得舒服了能取到翠翘了,就是翠翘的死期了。”
“你是谁祖母要――”唐珑失声,错愕不已,得来唐瑚轻飘飘的眼神和话语“你以为心慈手软的人能活到做老封君的时候?翠翘知道得太多,光这一条就够要她命了。”更何况翠翘是唐母的丫鬟,卖身契在唐母手上,便是打杀了以唐母的身份地位,京兆尹还能追究不成?更何况,翠翘可没有家人枝丫可依靠。
无根的浮萍,消散了又有谁在乎?
“我更好奇,母亲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唐玥撑着脑袋看着海棠茶盏,身后是铜雀灯架,温暖的柔光替她披上薄纱,神色隐在半明半暗之间。
“母亲留了小周嬷嬷给你,其余人尽数散去,你若有疑问不如直接问小周嬷嬷?”唐瑚道。
“我问过。在母亲去世时她来我院子里我便旁敲侧击过,可惜没有任何准确的答案,一直和我绕圈子。我懒得伺候了就拨了丫鬟伺候她,许她和两个女官一样容养天年。反正我又不差那点钱!”唐玥懒散的道,神色厌厌。
“那便等着吧,总有一日会出来的。”唐瑚安慰。
“你说,祖母身边的周嬷嬷――”唐玥突然兴奋的抬起头目光耀耀的对上唐瑚波澜不惊的双瞳“我总觉得这两个周嬷嬷之间大概是真有问题。”
“有也好,没有也罢。”唐瑚冷冷的道“眼前才是最要紧的。虽然拿了钱给二房只怕他们心里并不甘心!过几日出行还是寻了世子比较好。”
“我知道,明日就让人递话。”唐玥言笑晏晏,突然想起来她身边这个暗刺还没处理呢!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唐玥说着提灯离去,羊角风灯在夜里挥出三步明亮,身前是杨柳风铃提灯,身后是风露风夏并几个婆子各自提着灯盏摇摇晃晃的离去。唐玥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春日已来,却犹觉冬寒未去。
另一处,唐玥的院子里灯火阑珊,依稀黑影重重也不知是树梢还是人影。
四个大丫鬟随唐玥出门,留下二三等丫鬟守着门,婆子们看护院子,清风雅静,却是好眠。
有一个黑影弓着背踩在石头上翻过院墙,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摩挲着便朝着唐玥的房间走去。唐玥喜好以夜明珠作灯,故而最明亮的那间便是她的屋子,又因为主人未归,拿纱罩罩在明珠上,透着朦胧的意境,似梦非梦。
趁着丫鬟们都在打瞌睡,从竹林遮掩的窗户一侧摸进屋内,弓着背不让影子露在窗户上,拿布条包在手上,在打开踹在怀里拿油纸裹了三层又拿布条包好的一件小孩子的红肚兜塞进唐玥的衣柜里。
“可别怪我,谁让你惹了夫人!”
又悄悄从竹林处离去,口中还喃喃“回去要拿柚子叶洗一洗了,可千万被自己染上了!”
一道黑影闪过,那人晕倒在地,被黑影提溜着飞檐走壁离开了唐府。
“你们先守着屋子,我带她回去复命!”半夜三更去他们未来夫人屋子里,只怕是想死!
“那屋子怎么办?她刚才好像放了东西在衣柜里――”
“别管了,通知风铃先别动衣柜,明儿找个女大夫来。”
“主子不是说不让夫人知道咱们在这吗?”
“这个――”那人沉默“可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主子那更不好交差吧――”
“也是,那我去找风铃。”
风铃将一切据实相告,却没有如意料之中的看到唐玥大发雷霆,心里正疑惑抬头见她,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急忙低下头去,再不敢造次。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位夫人,她的惊惧毫无理由的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