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台下的观众笑得更欢了,敢情自闯祸到如今有一千年了,一千年平安无事,那还算什么祸啊。
青年听到这里反而是点了点头,地下一千年,天上也就过了近三年而已,这祸端还是来得很快的。
人群安静之后,先生纸扇轻摇,笑道:“在这千年之后,如果宋明两朝的历代帝王泉下有知,一定要被活活气醒——每年送上供奉,却原来这一桩灾祸根本与自己朝代没有任何相干。
“我们说回这张力士,这张力士居住在山阴,在他的住所之下,有一片密林,密林之中,有一条白蛇。而这一条白蛇十分的奇异,自张力士脱下仙籍来到这里,这白蛇就在了,而到如今经历了千年之久,这白蛇一直一动不动,显然是陷入了沉睡。
“张力士在这山上把这白蛇看了千年,却一直没有看清这白蛇的头部。直到三皇发话,应劫人出现,这白蛇终于苏醒,张力士也终于看清了这白蛇的样子。原来并不是张力士看不清白蛇的头,而是这白蛇本就是一条无头之蛇!
“这一天……,这一天是哪一天呢?我们姑且认为就是今天吧!也许您各位当中的一人,就要牵连进这一件事情里去,他是谁呢?他一定和其他人有所不同!”这先生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而是往观众席看去。
台下的观众也都颇有兴致地左顾右盼地找寻与众不同之人。最后,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角落里,那一个角落之中的青年,唯有在他的桌上,摆的不是茶水,而是一碗面。
青年心说真是无妄之灾啊,怎么吃一碗饭都引来全场的注目呢!他只当是那台上说书先生的一个玩笑,并没有真把自己和那先生的书联系在一起。
先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一天,也就是今天了吧,在这密林的西面,走进来了一个小孩。这小孩有个称号,叫做神龙见首……”
青年何其聪明的人物,这会儿听到这里,就有了想法。小孩称号神龙见首,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而那白蛇见尾不见头,这小孩和那白蛇……
青年正想着,台上的先生也有一时的停顿没有说话。此时就在这饭馆之外,吵吵嚷嚷地快步走过了一群人,把饭馆里宾客们的注意都吸引过去了。这群人经过饭馆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妇女,迈步走进了饭馆。
这妇女进了店门就高声喊道:“当家的!隔壁的老孙头回去了!”
馆中站起来一个男人,“哦!怎么样?”
“好好的!”妇女答道。那男人离席,连同妇人一起离开了饭馆。
这下子饭馆里的宾客找到了话题,嚷嚷开了,显然都知道一些细情。
“从那里面出来的哪一个一开始不是活蹦乱跳的,可一到家就蔫儿了!”
“是啊,明明那儿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就该远远的避开,谁知道成了这一伙莽夫的练胆之地。”
“等哪一天出了人命,就消停了!”
宾客们议论纷纷,并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先生。那先生扬了扬手中的抚尺,沉声说道:“前尘早定,终究难逃!”
“啪!”随之抚尺一落,等宾客们回神看向台上,台上的先生已经没有了踪影。
青年刚才也在出神地细听宾客们的谈论,一时没有注意台上,这会儿回神,那先生已经不见,唯有那先生的话犹言在耳,“前尘早定,终究难逃”。这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却不知道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青年将这一句话记在心头,再回神听宾客们的谈论,却发觉宾客们早已转移了话题。他于是埋头吃了饭,离开了饭馆,随后出了市区,赶往这徐州的西面,继续追寻此地龙的踪迹。
青年在徐州之西自南向北巡游,一直没有收获,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徐州的西北,发现了一个湖泊,名为:微山湖。
这湖水清澈见底,又一望无垠,真是仙灵居住的圣地。青年正要欣喜,却发现在这微山湖最窄的湖腰处,建成了一座拦湖大坝,将一湖之水一分为二,大煞风景。
青年素知龙性好悠游,这拦湖坝宛若枷锁,他料定龙必是不会居住在此了。
于是青年在徐州西部半日的巡游,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青年也知道紫气异变所预示的事情并不小,他才来徐州一天就找到讯息是并不可能的,所以他也不急躁,在徐州西部一直待到了黄昏时分,就打算返回市里。
整整一天青年都以神行之法巡游徐州,到此时已经非常疲倦,索性不再神行。他双臂一展,往高处一跳,随之两臂一摇,就变化成了一只鸟儿。
这鸟儿通体大多为白色,喉、颈、脚和尾部的飞羽都是黑色,在其头顶,则是一片鲜红。它飞翔在天际,两翼轻摇,优哉游哉,颇具仙气——这正是一只仙鹤!
别人变化成仙鹤,顶多算是附会,变化这样仙气的鸟儿显得自己道行不浅。而对于青年则不同,这仙鹤正是他沈家的图腾,沈家的人从上到下无一例外,都会这一门变化之法。
更厉害的是,沈家人这仙鹤之身和他们的人类之身一样,用起来都十分得心应手,完全不像是变化的,倒更像是天生的。
所以青年变成这仙鹤,借空路飞快地返回市里,还能借此机会修整自身。
仙鹤一路从徐州之西飞往徐州市里,打算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继续寻找。
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青年刚飞到这徐州市区的西南,就被一道冲天的黑气阻拦了去路。
这黑气一般人并不能察觉,唯有青年这样的修行者,才能发觉,再施以望气之法,则可以看见。这黑气从地上发出,直冲到这高空之处,把这附近的云彩和霞光都绞成了粉碎。青年变化的仙鹤小心翼翼地盘桓在这黑气四周,就感受到了这黑气之中蕴藏的凌然寒意,可见这黑气实在厉害。
青年感受一番,认出了这黑气,这正是煞气!
煞气就是凶秽的邪气,一般存在于不干净的地方或者凶恶的地方,例如长年不见光亮的阴处最易滋生腐朽之物,那里煞气就重。而这煞气也可以存在于动物身上,嗜杀的人或兽身上都有煞气,居心不良的人身上也会存在淡淡的煞气,会给人以冷漠的感觉。
而眼前这一道煞气竟然可以冲天,那它的来源,势必是大恶!青年身处隐遁世外的家族沈家,常以护卫者的身份自居,如今正遇到大恶,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青年不须思忖,已经调转鹤身,一头扎入下方的密林之中。
在密林之外,山脚之下,有众人在此谈天说地。他们围坐在一位先生周围,这先生一袭黑衣,相貌奇异,性情淡漠,而其实人眼不可见的那一道煞气正从这先生的头顶冲天而起。众人围坐四周,谈笑风生,身处险境尚不自知。
坐在先生周围的众人,正在交谈着:
“听说刚才又从那里面走出了一个,那里显然成了这一伙莽夫的练胆之地了!”
“我听说,出来人的个个都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
“那是刚出来,他们一旦回家就会大病一场啊!而且发病奇快,头一天倒地,第二天就病脱了相了,一看就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啊!去医院检查,偏偏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
“嘶——,这么邪乎?!”
“可不是!这样有三五个了,个个如此,为了显示一时的厉害,置性命不顾,真是莽撞!”
“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您说那里边是不是有什么鬼魅?勾魂摄魄的那种。 ”
“啊哟,您这一说倒是有可能啊!他们无论头一天多会儿进去,第二天一早一准出来,也就是这些人都在里面过了一夜。说不准里面就……有个色鬼?!”
“啪嗒”,说到此处,那先生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哟。巩先生您这是吓着了?!”
这位裹在一袭黑衣之中的先生原来姓巩,他苦笑着从地上捡起了笔,神情看起来和他浑身的煞气并不相配。他沉着声音说道:“是啊,被你们的不着边际吓到了。”
“巩先生,我们讲的这传说虽说是发生在现在,但是有根有据,您记录了没有?”
“没有,我只想听这里过去的传说。”在这巩先生的双膝之上,摆着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着几个字。字蚕头燕尾,一波三折,是十分漂亮的隶书。
“巩先生,过去的传说昨个我们都一股脑地讲给您了,如今可一点存货都没有了!”
“再想想嘛!”巩先生低下头来,笔尖点在本子上记录的善恶二字上,陷入了思索。
……
此时的青年已经在密林中变回了人形,他来到密林边缘,远远瞧着那边一袭黑衣的巩先生,神情凝重。
这里的众人谈及的事情和饭馆中人们谈及的似乎是一件事情,显然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而且这事情听起来奇异而恐怖。
再从这巩先生的反应来看,人们提及的事情和这个巩先生一定脱不了干系!那冲天的煞气果然不是作假,这巩先生道貌岸然,而其实暗地里做着不可告人的坏事。
除却那冲天的煞气,青年还从这巩先生身上察觉到了一股阴气,再看这先生奇异的面貌:扁鼻宽吻,额头窄小,双眸如墨,面有长须。
以青年的经验断定,这巩先生必是一条龙变化而成,一条浑身具备阴气的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