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仪白了一眼:“可不是,宫规在前,妃嫔侍寝不得超过一个时辰。田美人魅惑圣心,寡廉鲜耻,淑妃娘娘可不能不管呐,若是留得这样的人在后宫中,岂不是败坏朝纲?”
萧氏眸子淡淡一扫,只将腕上一串镶金珊瑚珠子拨弄两下,不痛不痒的说道:“皇上圣明烛照,想来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耽搁了朝政。宠幸田美人,怕也只是一时新鲜,各位姐妹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淑妃越是显得不在意,其他妃嫔就越生气,周昭容拧了眉心,道:“娘娘,田美人如此放肆,您要是一言不发,岂不纵得她越发的猖狂了?”
徐充仪也难掩妒意:“先前一直推脱病着不肯见人,现在又生龙活虎的。焉知不是心存奸诈,一心想着攀上高枝儿呢?哼,才刚侍寝了一晚,就惹得皇上误了早朝。长日以往,咱们大齐的后宫中,怕是要出一位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萧氏默然听着她们抱怨了许久,才正正身子,叫了宝华宫掌事宫女云夕。
“本宫的书案上有一套经卷本的《女四书》,你拿去赏给田美人,叫她照着誊抄三遍,好好研习。不要总想着蛊惑君心,坏了宫中的风气。”
众人面面相觑,这绵里藏针的一招的确是杀人不见血。一套四本,又要誊抄三遍,简直能把人手腕累断,想来田美人要有一阵子顾不上蛊惑皇帝了。
田美人受了罚,众人心里的妒火稍稍平息,略坐了一会儿便都散去了。
入夜时分,沈韵真已然换下了衣裳,洗漱过后准备歇息。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叫她,秋月抬起头问道:“是谁啊?”
沈韵真打开门,竟是毓秀宫的青罗,沈韵真有些诧异:“青罗,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青罗满脸都是火上眉毛般的焦急,一把扯住沈韵真,附耳道:“快去毓秀宫看看吧,美人这会儿腹痛不止,再晚怕是要出事了。”
沈韵真一惊,来不及多想,抓起外衣和药箱便急匆匆的往毓秀宫跑。
田美人伏在床榻上,疼的直哎唷。面色惨白,额间挂着豆大的冷汗,嘴唇都咬破了。沈韵真忙从荷包里取了些艾草递给青罗:“熏艾!”
田美人的脉象有些混乱,是动了胎气的缘故。怕人怀疑,沈韵真也不能开保胎的汤药,只好选择用熏艾这样的土法儿暂且压制。
好在没有见红,情形不算太严重。田美人虚惊一场,好久才缓醒过来。
沈韵真觉得奇怪,田美人身体一向很好,正午诊脉的时候,还没见胎相不稳的症状,怎么突然会动了胎气呢?
“美人虽然身子康健,但怀有身孕,实在不易太过劳累。奴婢这些日子一向叮嘱美人,美人怎么不往心里去呢?”
青罗凝了眉:“这可冤枉死人了,美人今天一直在房中,抄抄书罢了,也没过什么操劳的事儿啊?”
“抄书?”沈韵真挑挑眉:“美人怎么突然想起抄书来了?”
田美人哼了一声:“你当本宫愿意抄?还不是淑妃那个醋坛子,见不得本宫好。皇上才来了一次,她就送了那么厚的一摞子书要本宫誊抄。说什么修女德?不就是为了阻止本宫伺候皇上吗?”
坐着抄书会抄到动胎气?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书呢?”沈韵真望向青罗。
青罗指了指房中桌案上那摞半尺高的书卷:“喏,就在那儿。”
沈韵真刚打开书卷,便是扑面而来一阵香气。这香味比别的不同,是上好的松烟古墨和另外一种香料混合而成。墨香味道重,沈韵真将书凑到鼻子前仔细闻了闻。
青罗拧眉望向沈韵真:“怎么?这书有什么不妥吗?”
沈韵真暗自冷笑一声,淑妃果然没安好心。
“美人整个下午都在这里抄书吗?”沈韵真问道。
田美人点点头:“淑妃要本宫抄书,本宫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不抄。”
“那就难怪了。”沈韵真将书扔在桌上。
“到底怎么回事?阿真你快说啊?”青罗急切的问道。
沈韵真定定神:“美人动胎气的根源正正在此。”
“什么?!”青罗和田美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爱书之人担心书籍被虫蛀,便把书写印刷所用的墨块放在麝香泡过的水中研磨,这样书卷自然就带了麝香的成分。虫豸不喜欢麝香的味道,便会自觉远离,这样一来,书就能长久的保存下来。”沈韵真捻起一折书卷:“这套书所用的墨,便是如此法炮制的。”
青罗愕然张了张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沈韵真点点头:“麝香量少,对孕妇也算不得什么伤害。只是美人一整个下午都在抄书,吸入的太多,所以才会有腹痛的现象。”
田美人红了眼,紧紧攥住锦被,咬紧牙关道:“好歹毒的心!”
沈韵真定定神:“淑妃并不知道美人已有身孕,想必只是担心美人会怀上皇子,才送了这样一套书来。美人日日抄书,期间便不易有孕。美人并非皇上的心尖儿,时间一长,美人便又失宠了。”
田美人双手捂住小腹,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书是决不能继续抄下去了,否则迟早会露馅。”
沈韵真转头凝着幽暗的桌台,道:“淑妃善妒,皇上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但那不过是小事儿。淑妃设计让其他妃子无法有孕,关系到皇室子嗣。宫规森严,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袒护淑妃。依奴婢看,这事儿不能捂着,反倒应该宣扬开,到时候看淑妃如何收场。”
田美人点点头:“如何宣扬?”
“奴婢听医女冬香说过,苏昭仪碰不得麝香,一碰便会起藓……美人倒是可以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苏昭仪。”沈韵真诡谲的望着田美人:“奴婢记得皇上赏了您许多奇珍异宝,就是不知道美人肯不肯舍去这些身外之物?”
“什么宝贝不宝贝的,全听你差派。”田美人抱住被子摆了摆手:“只要不抄这套破书,你要怎么着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