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阖乃是一排木质房舍,虽略为低矮,但却灯火通明,处处透亮。
可能是因冰雪节至,今晚这处颇为冷清,间或走进一两个罗刹,都是披风深裹,面罩紧戴,深怕给人认了出来似的。
大门处有一小屋,小屋窗口大开,热呼呼的白气由窗内袅袅冒腾出来。
阿仲带着千秀出现在这种地方,一男一女,自觉扎眼,他干咳了两声,便朝那小屋走去。
总不能让千秀一个女儿家去问路吧。
阿仲透过窗洞,往屋内一看,但见屋内一个四十多岁妇人正手捧热茶,细细呷品。
那妇人身披貂裘,体态丰腴,虽年过四十,但眉目之间,风韵尚存。
“这位姑姑,敢问是否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来经此处?”
阿仲肃容问道。
只见那妇人从窗子探出脑袋瞄了阿仲一眼,高声吟道:
“小哥哥,你是在问奴家吗?”
阿仲微微一愕,心思我乃是看着你的脸发问的,不是问你还问谁?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是有求于人,还是客气为妙。
他随即堆起笑脸,客客气气道:“这位姑姑,在下正是在问您呢。”
岂料那妇人一听,登时大怒,脸上肥肉颤颤生抖。
她喝道:“谁是你姑姑,奴家有这般显老吗?”
阿仲一听,顿时气结语塞,呆了半晌,幽幽说道:
“方才夜色太暗,在下看得不清,原来竟是位漂亮姐姐呀。”
那妇人转怒为笑,满意得点了点头,道:
“小哥哥还算乖巧懂事,奴家闺名丽明,你便唤奴家丽明姐姐吧。”
阿仲嘿嘿一笑,道:
“敢问丽明姐姐,可曾见过一个如她这般大小的姑娘来到此处?”
丽明又伸出脑袋,眯起眼睛看了看千秀,吆道:
“小哥哥唷,咱们这行可是有规矩的,你便是用你背上那把刀将奴家的舌头割了下来,奴家也是万万不能透露客官隐私的。”
阿仲听她如此一说,心下立时对她生出几分敬意。
倏地香风一闪,但见千秀擦身而过,手里拿出一定白灿灿的银子,放于窗台之上。
丽明一看,两眼放光,一把抄起银子,捏了捏,又咬了咬,确认是真无假之后,赶忙揣进怀中。
她再次探出脑袋笑眯眯道:
“这位小妹妹,哟,你莫要害羞,来奴家这个地儿太正常不过啦。
别说你了,哪怕是影修罗,侍卫长什么的,也经常关顾奴家这院儿,便连那凌霜阁莫休,也来过奴家这茬儿不少回呢。
奴家每日见到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去本就吃住在这里的,外来此处租房偷欢的也着实不少,奴家哪能一一记清呢。”
千秀闻言又掏出一定银子,递入丽明肥手之中,柔声道:
“丽明姐姐,那姑娘是我妹妹,怕是要给人骗了色,求姐姐行行好,指点一二,我好去寻她,让她悬崖勒马。”
丽明接过银子,迅速地将它纳入怀里,那双眼睛欢喜得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
只听她咧咧笑道:
“瞧奴家这记性,方才不就有一位似你这般俊俏的粉衫妹子和一个年轻公子来这儿租了厢房嘛,哝,哝,他们才进去不久,就在甲七号房间。”
千秀一听,心中大喜,当下未及多想,拉起阿仲胳膊便往里奔去。
阿仲听得一愣一愣的,竟连莫休也曾来光顾这女阖?他应该不是为了嫖宿熏女吧?
正思索间,耳畔响起了丽明极富穿透力的叫喊声:
“小妹妹,这位小哥哥身体壮如公牛,机会实在难得,你要不要开个厢房试他一试呀,奴家给你打个八折便是···”
女阖之内,厢房如林,若没有人直接告知房门编号,怕是要费上好些时间方能找着。
今日有人的厢房确实不多,房舍之中,仅有几间屋子零零星星透着烛光。
那甲七号厢房正是其中之一。
“百灵的情郎是谁?”阿仲问道。
千秀被他这么一问,好像突然意识到了男女有别,赶忙缩回了拉他腕臂的小手,雪腮一红,羞涩道:
“公子自己去看看不就知晓。”
阿仲被她这般一说,更增添了兴趣,便蹑手蹑脚地朝那甲七号厢房猫去。
千秀心中忐忑,愣怔原地,她自觉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
最后幽幽看了阿仲一眼,玉足一跺,俏脸再红,轻轻跟将上去。
二人蹲在窗前,竖耳细听,但闻房内争吵之声传来。
“今次是最后一次啦,往后我跟少爷便一刀两断,不再往来。”
这是百灵的声音,只听她委屈地嚷道:
“我此次偷偷出来,我家主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又生气又伤心,我早已答应于她不再理会于你。”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我相识多年,难道真就这般匆匆了结了吗?”
我操,是沐焕羽的声音。
阿仲闻言惊讶地瞧了瞧千秀,但见后者双手托腮,眼眉陶醉,正偷偷看着自己。
千秀一见阿仲望来,好似被当场捉到的小贼一般,赶忙低下头来,一颗心砰砰直跳。
因是离得太近,她的发髻已然碰到了阿仲下颌。
此时屋内又传来了百灵哭泣之声。
“城内谁都知道少爷喜欢的是闻人雪,我一个出生卑微的丫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我是真心待你的,百灵,你要相信我。”沐焕羽说道:
“我今番约你出来,便是想好好补偿前些日子对你的冷落。”
百灵依旧低声抽泣。
接着,隐约间能听见一阵唇齿磨蹭之声。
阿仲和千秀又对望了一眼,后者脸颊唰的一红,竟红到了耳根子。
半晌,房内又传来话音。
“跟我说说最近那个阿仲有经常去紧那罗别院吗?”沐焕羽问道。
“没有,那位公子虽有覆霜令,但却并不常来,可见他不是一个贪色之人。”百灵幽幽说道。
“这便奇怪了,此人每日午间房中练功,早间却总是人间蒸发一般,没人瞧得到。”沐焕羽嘀咕道:
“那你再跟我说说洛掌殿那里是否还有其他什么异常事情。”
房内沉默了片刻。
百灵仿似思索了一会,道:
“主人让我明日庆典结束后随她出城采集冰凝苔,其他我便想不起有何异样。
噢,你看,你千方百计讨好于我,便就是想利用我,套得消息罢了,你骗我,呜呜···”
又听沐焕羽道:“哪有此事,我便是随口问问罢了,你既不愿讲,那我不问就是。”
百灵抽抽搭搭地啜泣道:
“少爷,今番你我真的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我早已是紧那罗别院的侍女,不再是夜叉殿的了,我自当遵从我家主人吩咐,再不与你私会。
你是覆霜城的影修罗,又是夜叉殿的大少爷,定会有一大堆女子争先恐后来等着少爷宠幸的,少了我一个对少爷也不影响···噢,这处不要碰···”
接着便是一阵衣裳拉扯之声。
阿仲听得房内如此这般,心中涩涩青青,酸意上涌。
他低头一看,只见千秀早已化作无骨蜗牛,软绵绵地瘫在他怀中,娇躯如似烧开之水,火热滚烫。
天寒地冻,千秀躲在窗外窥听太久,莫不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