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沉默，背景安静。

尹淼举着手机，没有挂断，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累了，只是不想挂断，等着对面说话，好在僵持的时间不是很长，大约两三秒，对面就开口。

“是我。”

尹淼抬头看天花板，灯光光亮太亮，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入院的消息应该已经登的媒体上到处都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打个电话过来，算是旧情人的一点情分？

眼底涩涩的，好像有眼泪要落下来，她都压抑了，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声音，也缓缓说：“王少，谢谢关心。”

对面又是一秒钟的停顿，才说：“身体重要，不用为了无端的事情那么拼，有需要打给我秘书。”

“好。”

“……”

“……”

从前也是这样，好像打电话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但都是尹淼刻意找些话题不至于冷场，对话听起来也轻松愉悦一点，他一直都是不怎么开口，偶尔多说三句话就是几乎奇迹。

而现在她没心思讨巧逗人说话，也就是这样的沉默。

“嘟”的一声，对面电话挂断。

尹淼放下手机，看上面显示已结束的通话，时长23秒。

他大概是不满了吧？难得他纡尊降贵肯给她打个电话，她竟然不赏脸多说两句，既然都没人说话，那就干脆挂断算了，也许已经在对面冷哼，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现在电影还是他牵线才能拍的。

也许也在说，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一点小脾气，还真闹到没完没了了，还真觉得自己重要了是吧？

凡此种种，各种可能，尹淼闭上眼睛，蜷缩在枕头里，医院豪华病房的鸭绒枕头柔软，将她的脸整个包裹住，呼吸都困难的时候才又吸一口气，好像停止了呼吸就能停掉心头那一点牵扯不清的痛楚。

她想念他，再命令自己不要想念之后还是会记得他，记得他的吻，而他，却可以随意的换下一个女人，再继续下一个，这样不公平。为什么这样多年，他做得到，可她却这样艰难？

医院病房楼下，停着一辆车子，车里的人看着手机上结束通话的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几乎微不可闻的叹一口气，目光瞥向楼上某一层亮着灯的窗口，把手机还给前排开车的林宇，吩咐说：“回大宅去。”

林宇对车里这位仁兄一时兴起安排尹淼住最好的病房又让闯了无数个红灯跑来医院，又停在医院楼下打个电话就又让回去的事情似乎习以为常，发动车子。

＊

跟苏君皓见面就好像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苏君皓不提，她也不提。

剧组里几个字里老的副导演本来对她瞧不上眼，只认为是个玩票来拍电影上面有人的女明星，到后来连场工都知道尹淼拍戏认真拼命，没人敢不认真跟上。

杀青时候，所有人都喝得多，有个副导演趁着酒劲过来给尹淼敬酒，看着旁边苏君皓笑着起哄：“郎才女貌！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可都等着呢！到时候宴请嘉宾别忘了我们！”

一席话，底下人都跟着起哄起来。

苏君皓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容，举了举酒杯：“有安排一定通知大家。”

“苏导！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慢啊！这么久了，多努力努力！怎么不双喜临门，孩子也有了，美人也有了！这多喜庆！”副导演喝的太多，本身也是个性情中人，一手拍在苏君皓肩膀上，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旁边一个小场工也是喝得烂醉，听见就嚷嚷起来：“副导你说什么呢！看没看新闻啊！尹导跟苏导根本就没关系，那都是炒作！为了咱们电影炒作呢！哪能真在一起，王少的女人还能跑的了么！”

一通话嚷的周围人都跟着静下来，旁边早有人捂着那小工的嘴就往下拖，不准他再继续撒酒疯。

副导演本来醉醺醺，听见这一句，清醒了不少，只能陪着笑：“原来是我误会了，我看天天在一起，那个，那个什么……尹导，误会啊，都是误会，你说我在这圈子这么久，怎么就还当真了，别忘心里去，我多嘴了我多嘴……”

越是着急想要挽回点什么，就越是说的乱七八糟。

尹淼皱了眉头，问：“什么新闻？”

在场没人答话，尹淼过去揪了被人捂住嘴往外拖的场工，一手就拎住了领口，居高临下问：“我问你说的是什么新闻？”

那场工晕乎乎的没怎么醒，左右人都看着尹淼有些怕，毕竟这么长时间来尹淼在剧组里对谁都不客气，犯错一定会被骂，现在看尹淼这样兴师问罪，其中一个把手机拿出来，给尹淼看。

“尹导，他说错话了，他一喝醉酒就乱说，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就这个，您看，我们先扶他出去，他这都快晕吐了……”

尹淼拿过手机，手机上连着好几条新闻，内容都是尹淼和苏君皓关系的大起底，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尹淼跟苏君皓只是炒作，苏君皓也被深度挖掘出背景不小，是城中巨富独生子，尹淼历个男友都是高富帅，只为金钱，别无目的。

苏君皓出名也不是第一天，从来没人挖出他的家世，这一次却全都列了出来，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并不多，她忙于拍戏，丝毫没注意到外面的轩然大波。

尹淼回头看苏君皓，苏君皓也看她，只是苏君皓的面目平定，似乎早知道了这些事情。

也对，除了她，应该所有人都看过这些八卦了吧？只是苏君皓一个字都没提，每天继续静静的过来帮她，指导她如何分镜，怎样拍才能更显出人物形象突出，她只当做他不提就没事了，甚至还有些庆幸可以这样疏离的继续这样的交往，却从来没想过，他都想过些什么。

所有人都盯着，尹淼什么都不好说，底下各个都是聪明的，略微惊诧之后就又开始嬉闹成一团，各自假装没事发生的模样。

人影重叠，光线昏暗，尹淼看着苏君皓清俊的身形站在角落的地方，四目交接，他冲她微微笑了笑，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

“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我没有那些利用你的想法，我是有些乱，可我不是骗你……”

人都散了，尹淼匆匆跟上苏君皓的脚步，两个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尹淼拉住了苏君皓的衣袖。

苏君皓的脚步顿住，眼底落寞；“我明白，不用说这些，我都明白。”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外面说成那样……”尹淼说话有些急。

苏君皓低头看着身侧的尹淼，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我都相信你。”

尹淼哑口无言，苏君皓前面就要上车，回头问呆在原地的她：“我送你吧？你喝酒了，反正我就住在你隔壁，不是吗？”

尹淼过去，苏君皓伸手给她开车门，衣袖稍一收缩，眼尖的尹淼立刻看到苏君皓手腕上方扎着的白色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