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万里碧空如洗不含一丝杂色,蓝的仿若透明,远看群山更觉苍翠。百鸟齐鸣花含露,枯木逢春又新枝,就连客栈外面那棵木兰树的浓郁香气都变得如这天气一般沁人心脾。
冷墨妍已经不用人搀扶就能下地走动,肖辛夷每天为她施针熬药,内力也在以飞快的速度恢复。自从一大早肖辛夷冷墨妍和秦悠悠三人上了马车后,冷墨妍就歪在厚厚的棉被里看着紫鸠发愣。
秦悠悠看着外面和虞洛恋恋不舍挥手道别的华如江问道:“华公子要和我们一起去雍城吗?”
肖辛夷点点头:“对,不过诸葛公子说,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华家派人给绑走的。”
秦悠悠啊了一声说道:“这华公子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肖辛夷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六人一路朝雍城而去,但此时遇到的难民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多了。诸葛清鸿和华如江这一路不仅救济了不少难民,还顺便清理了几帮占山为王欺民霸女的山贼,这才冲淡了些几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郁郁不快。
如此走走停停的过了半个多月她们才到了雍城地界,肖辛夷看着一路沉默的冷墨妍更觉奇怪,自从她对冷墨妍说过要来雍城之后,冷墨妍就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起初肖辛夷以为她只是在担心紫鸠,但在出发后的第五日冷墨妍就已让紫鸠吸食她融合了凤仙花的毒血。紫鸠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冷墨妍便用内力护了它一天,一人一蛇总算是有惊无险渡过了这一关。
在紫鸠清醒那一刻,冷墨妍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颜色又变紫了许多的紫鸠身上。莫说秦悠悠,就连肖辛夷都是第一次看到冷墨妍这种喜极而泣的模样,可见紫鸠在她心中地位有多重要。
可现在紫鸠已然平安无事,冷墨妍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黯然。待进了雍城肖辛夷听到了当地人的口音才明白过来,冷墨妍刚入双圣门时就是这种口音,难道冷墨妍的故乡是雍城?
虽然早几年前肖辛夷就已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她,可冷墨妍从来都没有对她提过关于她幼时的只言片语。究竟是有多不快乐的童年,才能如此深埋于心不肯示人。
雍城比之泗水更加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比泗水富庶也比泗水景色怡人,唯一比不过泗水城的就是这里的街道上太干净了,街边没有小吃摊子,看的秦悠悠一阵失望。
诸葛清鸿带着几人在一间名为如意客栈门口停下。店内伙计看到从马上下来几位气度不凡的客人立马笑脸迎了上来问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诸葛清鸿回道:“后院的馨幽舍是在下前几日派人定下的。”
那伙计闻言连连鞠躬道:“原来是诸葛公子,馨幽舍一直都为您收拾着呢,几位客官可跟着小的从后门进去,马车和马匹都可进到后院。”
如意客栈果然不辜负如意这个名号,的确让人宾至如归心满意足,但前提是你得有大把银子,有了银子才有资格逞心如意,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概这就是世人为何为了这身外之物拼个你死我活的原因所在吧。
这如意客栈算是雍城之中最大的一间客栈,前面是一座四层楼阁,后面就是一座座独立的院子。院落大小各异院风别具一格。有装饰豪华金碧辉煌具有奢侈之风的大院,还有典雅别致小巧玲珑颇有园林之风的小院,而诸葛清鸿选的是一座清幽静逸鸟语花香颇有隐世之风不大不小的院子。
几人将马车和马匹安顿好,就跟着引路伙计一路到了馨幽舍门口,从外面看这院子也不算小,房屋总共八间。青砖墙头内外皆栽种一圈泪斑竹,门口左右各栽一株桃树,如今正是桃花盛开时节,朵朵粉嫩娇花开的正艳,微风吹过,绿竹浅粉皆婆娑起舞摇曳生姿,偶尔还会有几朵花瓣随风脱离枝头落在人肩头眉梢,引路伙计将几人带到院子门口就离开了,诸葛清鸿伸手推开那两扇朱红色的院门,一阵清脆鸟鸣响在耳畔,廊下挂着数只鸟笼,有画眉百灵在笼里流转啼叫,鸟笼下一排盛开的仙客来,明艳娇媚之色似将晚霞勾到了院中,花容绚烂姿态雍容。
几人刚进院门就从门房内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着布衣裙钗的女子,对着几人行了一礼说道:“奴家是负责伺候各位贵人的阮娘。”
诸葛清鸿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夫人了。”当先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进院里。
待众人安顿好已暮色西垂,连着赶了几天路都已疲惫不堪,吃过晚饭后皆早早睡下了。
肖辛夷一向浅眠,迷迷糊糊之中被小院木门轻开之声惊醒,她睁眼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随后打开房门朝院里看去,见诸葛清鸿房内有烛火,便安下心来回到榻上躺下。心中却暗自思付未及卯时不知诸葛清鸿出门所为何事,一个时辰后肖辛夷又听到小院木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诸葛清鸿回来了。
吃过早饭后,诸葛清鸿便和华如江一起出去,说是去揽玉坊做做样子,本来华如江是要拉着胡古月一起去的,但被秦悠悠一个眼神给瞪得松开了手。秦悠悠看着华如江离开时欢快的步伐说道:“诸葛公子是去做做样子,这华公子怕是坐着坐着就出不来了吧。”
胡古月脸色一红没有搭话。
肖辛夷看着依旧沉默的冷墨妍问道:“墨妍,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走。”
冷墨妍想了想说道:“好。”
三月微风别样温和,将肖辛夷白色衣衫吹的如春潭碧波一般荡起层层涟漪,雍城街道五步一桃十步一柳,花红柳绿与春风纠缠不清你侬我侬,正是人间好光景 ,蓝天白云下有几只彩色纸鸢迎风而上。秦悠悠正追着那几只纸鸢的方向在前面蹦蹦跳跳引路,胡古月手中拿着他的“梦回”剑一脸阴沉的跟在肖辛夷身后。
长相俊俏的胡古月若是板起脸还真是有些骇人,至少那些不怀好意的登徒浪子就真的不敢再往肖辛夷跟前凑了。
秦悠悠蹦哒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街道上有卖吃的,无奈跑到旁边的店里买了两个肉包子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这雍城不好,不知道美食的可贵,街边竟然没有卖好吃的,店铺里的糕点又贵又不好吃,还是泗水城内好。”
胡古月闻言看着她肉嘟嘟的腮帮说道:“悠悠,你个头已经不矮了,可以考虑一下体态了。”
秦悠悠听他说完一口包子差点没噎在喉咙里,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瞪着他吼道:“要你管。”
胡古月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尖,用只有他自己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我就要管。”
肖辛夷看着斗嘴的两人心里突然升出一股别样情绪,觉得这样真好。若是就这样与他们一起共度余生,此生无憾,如果不是她身负血海深仇的话。
但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只能深埋于心底,连想想都是罪过。毕竟如今跟在她身后的是尸山血海,挡在她前面的是万丈深渊,眼前的春风绿柳笑颜如花还不是该她欣赏的时候。
几人在街上走了大半天才看到合盛粮铺的招牌,规模比泗水城的昌平粮铺小了许多,左右不过六间。肖辛夷带着几人走进粮铺假装买米打探一下情况,店铺内此时客人并不多,只有一老妪在买粮承重。
双圣门日常所需都是胡古月负责采买的,自然跟粮铺没少打过交道。胡古月进去以后径直走向旁边十几口大缸,粮铺伙计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面色有些疑惑,看这几人打扮非富即贵,怎的会亲自上粮铺来买粮,其中一人手中还有佩剑,莫不是来找茬的吧。
粮铺伙计思及于此看到胡古月走近米缸大喝一声:“你想干嘛。”
胡古月吓了一跳回身道:“买米啊!”
粮铺伙计面色一顿问道:“你们真的是来买米的?”
胡古月挑了挑眉回道:“不然呢,来砸店的?”
那伙计立马满脸堆笑道:“客官说笑了,刚才多有得罪,请问客官需要多少米啊。”
肖辛夷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从临县赶来的,家中也有一间粮铺,只是以前供粮的商户出了官司,我们家的粮铺现在已经没有存货了,不知可否在贵店大量采购。”
那粮铺伙计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对他柔声说话,一时竟忘了答话。但听得有天籁之音在她背后传来:“不知这位姑娘家中缺多少粮米。”
肖辛夷听这声音一惊,急忙回身看去,身后男子身着金线绣成的暗纹云袖金色长衫,如墨长发用一顶镂金镶玉发冠束起,手中正拨弄着金框算盘里的玉珠,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满眼含笑。身后跟着两名轻纱环佩貌美侍女,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脂粉香气中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香。
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的邪魅公子正是肖辛夷的结拜三哥,天下第一首富云流,字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