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因为慕容微的伤,慕容府上又平白多出了几条性命,一向仗势欺人的四少爷院内大丫环锦絮被杖毙至死,两名东微苑的家丁也是互相殴打,一死一伤,只是这伤了的人,也在第二天重伤不治,魂飞九天。慕容府的大管家沈孔更是因为几盆好心送过去的盆栽,被牵连其中,无端挨了二十大析以,至今仍在房里唉声叹气的静养着。
后山的亭湖里,又一次悄无声息的淹没了三具尸首,任由鳄鱼啃食,无人多管。
夜色暗沉,漫无星光的黑夜里,冷薰接过小八手里的最后一串纸钱,慢慢放进火盆里,火光映照着她那冰冷的小脸,“天莱,汀音,你们且看着吧……”
自从琉絮死了之后,琉思一直坐立不安,一看到柳家那孩子,心里就一直冒寒气,做起事情来也心不在焉,平日没少受到四少爷的责骂。今日一早,天气晴朗,庭院里的积雪也被下人们一早就扫开了,一开的工作也就这样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正准备传饭的时候,红山院那里派人传信,说是蓉南风府的风小公爷,江贺封地的洛小王爷、六殿下李澈、八殿下李诀、十三殿下李颂、还有沐王府世子全都在红山院的离昕厅,大少爷也在那边陪着,三少爷和五少爷都过去,就来问问四少爷身体好些了没?要是好点了,也可以同去热闹热闹。
慕容微生性孤僻,平日都很少和府内的兄弟走动,终于就窝在东微苑里,看看书或者吃吃水果,根本就没有少年该有的狂傲和张扬,要不是性子太残忍,为人也算是老实本分。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听到通报之后面无表情地说他身体还是不舒服,就不去凑热闹了。
冷薰站在香炉旁轻轻地拿着扇子扇着薰香,听着他说的话之后,眉毛几不可见地轻轻一挑,面色如常,沉默不语。
没多久,饭菜就呈了上来,冷薰就跟着送菜的侍女一道,静静地退了出去。
她的动作虽然小,但是琉思的目光有意无意就在她身上打转,自然就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暗暗记住之后,没多久她也寻了个空隙一同退了下去。
离昕厅听起来似乎是个大厅,其实也就是座亭子而已,就在红山院正中的葫芦山上,下面便是青翠碧湖,如今正值隆冬,湖面冰封,冰雪四积,两侧种着那红艳艳的梅林,白雪皑皑中,那点点红梅更是鲜艳夺目。
梅林外,就是慕容家的跑马山,偌大的一片山种满了慕容家从关外移植而来的上好牧草,专门用来饲养那些血统优良的良驹。这个地方地广人稀,素日里下人们无事不可入,很是偏僻。冷薰身形娇小,巧妙地躲过看守的侍卫进了跑马山,一溜烟的跑上坡,一路上倒也没有人发觉。
柳菲儿这个身子有好处当然也就有坏处,比如说现在,想要搬动一盆盆栽,就得费不小的力气。
刚想离开,她却突然看到山腰处有个鬼祟的身影,她小心的矮下身子,直到那人离开之后才慢慢走过来。只见山腰处的一棵松树旁拴着匹浑身黝黑的骏马,一看就是血统优良的良驹,看见冷薰走过来,那马也没有反应。
冷薰心下觉得奇怪,这样的好马是不可能对生人的靠近没有防备的,低头一看,见到那雪地上果然还有一小戳没有吃完的荞麦。冷薰踮起脚,拉着马头认真的看了半晌,眉头紧皱,却也没有多加理会。
她一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那马身上的箭桶里放着几十只雪白的箭,顺手拿出一只,只见箭头银白,一个小小的沐字刚劲有力的刻在上面。
各府的主子全都在离昕厅上饮酒赏梅,冷薰顺着葫芦山崖壁偏僻的小道上一路跑过去,将那盆火烧藤角放在崖壁上的小道上,从身旁的布袋里倒出来几条小蛇放好。
“哈!被我抓到了吧!我就知道是你在捣鬼!”
一个尖细的女音响起,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得意,冷薰一转身,就看见琉思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站在她的身后,“我现在就去告诉四少爷,你死定了!”
她的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对于这个柳家小女奴,她心里一直在意得很,现在一想到有机会可以弄死她,她心里当然兴奋得紧。
“是吗?”
冷薰一点也不在意,歪着头,灵动的双眼狡黠地一转,耳朵微动,就听到了远处慢慢传过来的脚步声,她微微摇了摇头,语带可惜地说道,“只怕你要失望了哦……”
说完她就身子往后倾,整个人就顺着悬崖掉了下去。
“就在那!”
同一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琉思甚至还没来得及因为冷薰的动作而惊呼,就被一众大汉狠狠地扣在地上。
沈孔冷眼看着地上那娇媚的少女,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琉思,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琉思心里一惊,不停地说道,“不是我,是柳乐儿!我是跟着她来这里的!”
“胡说!我明明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跑到沈管家那里偷了盆藤角,你竟然还想要冤枉别人!”
一个柔软的童间响起,琉思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跟在沈孔的身边,样子看起来很是眼熟,脑海里灵光一闪,她终于将这件事的全部过程想了个通彻。
“沈管家,她根本就是和柳乐儿是一伙的,你可不能信了她啊!”
沈孔坐在软椅上,由四个壮丁抬着他,那二十大板可是不轻,到现在他的屁股还是肿的,一想到这里,他看向琉思的目光越发的寒冷了,就是这个贱人,才害得他受到这样的苦。
嘴里冷冷一笑,他倒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你说你跟柳乐儿来的,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琉思指着一旁的悬崖认真地说道。
“什么?”沈孔脸上满是怒色,只觉得自己被这个小丫头给玩了个彻底,“你当我是白痴吗?你是说柳家丫头为了陷害于你,竟然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死了?”
“我……”
琉思也知道这根本就说不通,但是这些全是她亲眼所见,她确实是被冤枉的!
“休得狡辩!”
沈孔面色狰狞地吼道,“你进府时间可不短,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要是想和琉絮争宠,那也是你们内院的事情,竟然将脏水扯到我头上来,你究竟是何居心?今天你又想做什么,是把事情闹到众家少爷前面,想把我玩死是吗?”
沈孔越想就越心惊,这事情要不是他发现得及时,那他今天就不是挨二十大板就能完的事情了,搞不好小命都会没有了。
“不是,沈管家,我真的是无辜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着沈孔那狰狞的模样,琉思心里也害怕了,不住地求饶着。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紧跟着刺耳的惨叫声跟着就响了起来,至于这时候的冷薰,她早就用一早准备好的绳索,只是轻轻一荡,就钻进了崖底下的一个洞察里。这葫芦山崖壁面阴,每到春季,这崖壁上就会长出一种喜阴的青苔,很是稀有,烤干后可作薰香,有静神凝气的功效,所以每到春季,慕容家的下人就会来到这崖壁上采青苔,久而久之,竟然挖出了一个一人高的洞来。
这个洞也是冷薰无意之间听到下人所说,才会有了今天这个完美的栽赃计划,此时她蹲在洞里,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枯草扒开,慢慢地收回带着钩锁的绳子,然后就等着上面的好戏演完散场,她才好接着离开。
她一心只顾着听上面的动静,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抹黑影。直到一个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响起,好听的男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小丫头,你的心肠怎会如此狠毒?”
冷薰心里一惊,本能地拿着手里绳索上的钩子,对准对方的脖颈就狠狠刺过去。
“再凶猛的女人我都见过,你可算是最毒辣的,而且谁也想不到,你竟然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对方灵敏的闪过她的攻击,一把将她的小手紧紧抓住,面上却是始终平淡,没有一丝的波澜。
冷薰身形娇小,被人单手压在地上,但是她却是不服输地抬起头来,当看清她身后的人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是你?”
男子也是一愣,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接着才顿悟般的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那伤药有用吗?”
只见对面的男子剑眉英挺,轮廓深刻,黑眸如夜般黑亮,温和的眼神里却有着难掩的英气,正是今日慕容府上的上宾……在燕京为质的沐世子沐锦。
冷薰心里一冷,想起了死去的小七,她扭过头,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冷地反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沐锦被她那顽固的模样给逗笑了,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但是眼神和动作却是那般的冷峻,透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
冷薰不答话,心里却在思量着,如果将这个男子直接推下山崖有多大的把握他会直接毙命,一边想着,她的手也慢慢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沐锦看到她的动作,不在意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被人发现,最好将你心里的想法收起来。小孩子一个,怎么心思会如此歹毒。”
冷薰眉毛一挑,鄙夷地一笑,“我歹毒?比起你们,我自叹弗如。你会躲在这里,想来也不是要做什么好事,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更不要装出一副帮了我大忙的大义凛然的模样。”